那年秋天的下午我十七岁,把校服扔进垃圾桶,是我离开学校后做的第一件事。为了表达与学校的决绝,我非常想把校服裤子也扔进去,但刚迈出校园,我不想自己太窘迫。
根据我的推断,擅自离校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所以我不会回家。只身一件背心,冲着夕阳的方向,自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我从小被母亲带大,不知父亲是谁,每当我向母亲问起父亲,得到的只有两个字:很远。后来见到了爷爷,再提此事,他饱含热泪地回答了四个字:真的很远。
我分不清父亲究竟是在空间,还是在时间上与我们拉开了距离,但他留给我的神秘感常令我沾沾自喜,我自小思想肮脏肤浅,没有心智考虑深奥问题。
母亲却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女人,话不多,两只眼睛中透出的是洞察人心的机敏和冷峻,任何时候只要我溜奸耍滑,脊梁骨的空气都会随着这双眼睛的出现变得肃杀而凝重。
两年前,在我登上开往学校的班车前,母亲给了我两样东西,一部手机,和一本家谱。
那天,一辆载满了少男少女的班车,在炎炎烈日下被无数知了怂恿着,开去了学校。
初秋的下午,空气开始变得生涩,身后的学校渐行渐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的存在与这座浮躁的城市格格不入,当初校长在选址的时候曾四处登高望远,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头上,他端详着眼前的光景许久,道:"戊藏天辅,水出生门"。
多年后,这所被说成是文曲星襄助的学校,总有学生从它的东北角源源不断地进入。
"聚宝盆。"当年站在山头上的校长又说道,随即点了一支烟,昂头嘬了几口,迎面风来,吹乱了头发,被自己吐出的烟糊了一脸,伴随着咳嗽声,眼前的盆成了一片朦胧。
我回头看了聚宝盆一眼,加速走向了夕阳给予这世上最后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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