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水浒传》中的肖像描写

  肖像描写似乎一直是文学创作中的一个难题，仅通过语言来将一个人的外在形象表现出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虽然人物的事件与经历同样可以展现人物形象，但他们的表现力远不如肖像描写来的直接。我们今天就简单谈谈在《水浒传》中所出现的那些精彩肖像描写。

《水浒传》中肖像描写的详细，我们通过对比《三国演义》便可见一斑了。在《三国演义》之中曾出现过如下的肖像描写

诸葛亮：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刘备：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张飞:玄德回视其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关羽：玄德看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赵云: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马超：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手执长枪，立马阵前。

曹操：身长七尺，细眼长髯。

  从这些人物的肖像描写我们可以看出三国演义中肖像描写最大的特点：简。尤其是对曹操的肖像描写，曹操可以说是全书中最重要人物了，然而对他的描写只有区区八个字。虽然描写很少，但读者在阅读之后，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曹操的鲜明形象。而其他人的肖像描写也是如此，往往是先说身高有几尺，再描写眼睛如何，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外貌特征（如刘备的长臂），会再加以额外说明。如果在衣着上有什么独有的特点也会特别加以说明（如羽扇纶巾、白袍银铠）。仅凭这些描写只能给读者一个简单的印象，而罗贯中可能也是为了弥补原本肖像描写介绍的不足，他在介绍完之后一个人之后往往会再讲述一个与之相关的故事，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物的形象与性格。

  而《水浒传》则不然，《水浒传》中的出场人数虽然并没有《三国演义》那么多，故事的时间与空间跨度也并不如三国演义那样庞大，但书中人物的出场却也十分集中。并且所塑造的一百单八将中，除了三位女性外都是青壮年男性。这样一大批人物的塑造很容易出现同质性，但阅读之后读者基本都能对出场人物形象有一个清晰的辨认。而之所以会这样，《水浒传》中肖像描写的作用自然是功不可没。

  水浒传中有许多相似的人物，例如武松、鲁智深、李逵。这三位在性格上都有很多共同之处，例如嫉恶如仇、快意恩仇、豪爽义气等。但读者却能够很容易分辨出这三个人，在这里以这三个人的肖像描写为例进行探讨。

  武松：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皂直裰好似乌云遮体，杂色绦如同花蟒缠身。额上界箍儿灿烂，依稀火眼金睛；身间布衲袄斑斓，仿佛铜筋铁骨。戒刀两口，擎来杀气横秋；顶骨百颗，念处悲风满路。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

  这两段分别是对武松打虎与杀西门庆时的肖像描写。可以看出，《水浒传》对人物的塑造是十分细致的，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也有不同肖像刻画。并且在描写的时候用诗化的语言，善用对仗、比喻的手法。读起来朗朗上口，也让读者印象深刻。关于武松的肖像描写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威风，借撼天狮子、摇地貔貅、魔主、太岁神、啖人罗刹、护法金刚等一系列厉害的事物来展现武松这一天神下凡的形象。此外还通过界箍、布衲袄、项骨等细节描写展现了武松作为“行者”这一独有的特质，使得读者能够很轻松地将其与形象相似的鲁智深、李逵区分开来。至于撼天狮子、摇地貔貅、太岁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交由读者去自行想象了。

  鲁智深：过往人看了，果然是个莽和尚。但见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戒刀灿三尺春冰，深藏鞘内；禅杖挥一条玉蟒，横在肩头。鹭鸶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对鲁智深的肖像描写并不是诗的语言，但同样展现出鲁智深的威猛，如果说关于武松的肖像描写是展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天神形象。那对鲁智深的描写更多的则是突出他破戒和尚的形象，借由戒刀、禅杖、衣钵等物件的描写，使得读者在了解其勇猛无畏的同时还了解到鲁智深的粗中有细、破戒杀人，与其他性格相似的人物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逵：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天蓬恶杀下云梯。李逵真勇悍，人号铁牛儿。

 《水浒传》对李逵的肖像描写则更为简单，同样展现了他威猛的一面，与另外两人不同的是。武松是从气势上展现其威猛，鲁智深则是从衣着上展现其威猛，而李逵更多的则是从肉体上来展现，如：粗肉、顽皮等，首先便向读者展示了他“莽”的特点，同时也委婉地暗示了李逵的有勇无谋。尤其是与对武松肖像描写的对比，在写武松的时候用了天狮子、地貔貅、太岁神这类形象，而描写李逵则是狻猊、天蓬这类。借由选取意向的不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武松的形象更类似于天神，而李逵则是类似于恶鬼的形象。

  武松、鲁智深、李逵三人虽然在性格形象上类似，都是嫉恶如仇、豪爽义气。但《水浒传》仅凭肖像描写便让读者形成了天神、破解僧、恶鬼这三种不同形象。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水浒传》在对人物的肖像描写上更注重气质的描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身高、外貌特征、衣着这些可见的因素，同时也注意到了气质这样不可见的因素，同时还善用比喻使得人物的肖像描写更为生动具体。而这一描写方法值得我们在创作中去深思与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