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初冬,黄昏时候,爸爸从上堤的工地回来了,他找到正在厨房做饭的我,从破旧的棉袄里面,小心的拿出一个用黄粗纸包着的烤饼,叮嘱我,先吃了垫垫底再做饭。
我打开黄纸,金黄的烤饼,还带着爸爸的体温,变得温软,还有一股淡淡的饼香。
“爸爸,我们一人吃一半吧,来,给您,分一半给我就行。”我怕爸爸自己饿着,这个饼可是上工做苦力的时候队里发的,他舍不得吃,专程带回来给我尝一尝的。
“我不饿,在工地我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个给你,几口就吃完了。”爸爸见我要跟他分饼,边说边慌忙的避开,一低头出了厨房。
我望着爸爸的背影,陈旧的棉袄里面是并不高大的身躯,背还微微的有点驼。爸爸在农闲时节,在大堤上挑土护堤,每天早出晚归,一整天做重活,中午就靠两个饼垫肚子,可是,他却省下一个,看见我在家,放在贴身的衣袋里面,用体温护着,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带回来给我吃。
这种饼是农村集市上用最原始的工艺在一个大炉子里面烤出来的,刚出炉的时候是脆的,趁热吃,有一股热气腾腾的焦脆感,还有一股大葱的香气。爸爸怕失去了那一股热气腾腾的饼香,所以放在棉衣里面护着,小心的拿出来,就是希望我能吃出最好的口感。
那一年,我已经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外面的美食,多少也吃过一些。那一年,嫂嫂生了侄子,母亲去武汉伺候月子。那一年,我谈了孝感男朋友,无心再出门,孝感安陆两地穿梭。那一年的初冬,家里只有我和爸爸,第一次,我才感受父爱也是深沉。
记忆中爸爸从来没有买过零食给我们吃过,家里买农药化肥上街还有我们生病看病,都是爸爸骑着高大的永久牌自行车,可是爸爸很小气,从来没有多花过一分钱。夏天,看见别人的孩子吃西瓜,我们从来没有尝过。冬天,看见别家的小孩吃油条,爸爸每次上街,也从来没有买过。我们姊妹兄弟四个,有一口饭吃,能养活,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从来也都没有奢望,不爱表达的父亲,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父亲的脾气也很倔,一件不大的事情,总要仔仔细细做很久,磨叽而耽误时间,急躁做事风风火火的母亲因此责怪,经常引得父母争吵,小时候的印象,父母互不理睬达到一个星期,家里的孩子也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父母更加不高兴,引来一顿训斥和责骂。在那种冰冷的家庭冷战中,可能养成了我敏感而多愁善感的性格。直到今天,我总希望自己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阳光而积极的母亲形象。不管自己心情如何,见到孩子,对待孩子,我总是开心的关心呵护他们。而孩子,也是我的开心果,在他们身上倾注心血,他们也会回报我更加丰富的人生。
父亲的饼并不是世上最好的美味,可是却是我吃过最难忘的食物。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不是父亲不关爱子女,而是父亲的身上有太多的重压,有太多要做的事情。父亲给我留饼带饼,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面二十多年,我没有向父亲提过我当时的感受,也没有向父亲说过一句:“谢谢”。也可能父亲早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情。这么多年,回忆并写出这件往事,还是会让我感动到泪水直流。
我的父亲,在孩子们的印象中,或许在大多数人印象中,都是不够大度,不够体贴,固执老土,跟不上时代的老顽固,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可是,这就是我的父亲,没有得选择的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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