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珠军约上甘泉山的那一刻,我正跌落在文本丢失的沮丧里,百般懊恼,唯逃离现实,方得快哉。于是,描眉画眼,粉黛罗裙一番,带上蓉儿,一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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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月余,已是秋风习习,暑热尽退。老潘的琴坊在秋天的背景里,与季节浑然一体。苍翠的山林,肃穆的茅草房,安安静静依着、挂着、躺着的琴,卧着的书,平铺着的纸砚,透着暗红的凤仙花,斜在屋沿的阳光,还有老潘不疾不徐的话风。唯有他一双洁净的白色袜子,在浓厚的艺术气息里,显现的靓丽,出新,扫去许许多多艺术家的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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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方茶几,他坐在对面,琴曲缓起。上次是夜晚,他用吉他弹奏《我在总理故乡行》,名不见经传的曲目,却哀哀戚戚,挥之不去,仿佛幽灵的手,引领你走向死寂。今日的午后,太阳度了金,从门户洒落于地。伴奏起,古琴的音韵和他偏爱的曲调,便夹裹着一颗坠落的心,在天狼星【1】的飞船里,往地球靠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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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都市的人,在蓉儿记者的眼里都是新闻,偶尔的提问,挡不住老潘如涛涛洪水般源源不断的资讯。他谈收藏,书画,也谈琴,琴人,匠人,谈音律,建筑,情怀,更多涉及的是审美。在他眼里,古琴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半琴一半文化的结合体;琴的八美,凝聚在技术和文化底蕴里。
对话了无时,秋日了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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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蓉儿各执一把小潘所赠的墨迹未干的团扇,随他袅袅婷婷参观他的甘泉山防空洞,洞呈窑式,琴桌参差,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减字谱墨迹,是他授课时给学生们布置的作业,一排长长的吊在拉绳上的照片,是全国各地的学生来学琴时留下的纪念。这些学生多是奇才,每年都有两个月时间在甘泉山防空洞里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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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自黑在本地没有市场,通过抖音和网络,慕名而来的学子却未曾间断。各路神仙也频繁造访甘泉山,他把这些时刻,刻制在图文并茂的“板桥”画册里,他把带给自己灵感和启发的学者,都封了神,用心汲取他们的营养,提纯升华,再无所保留地分享给他人。防空洞里跳跃着青蛙,蓉儿惊恐万状的腰肢,在看到洞被布置成的古琴教室后,惊艳忘怯,记者式的提问,让阴暗潮湿的窑洞充满冬暖夏凉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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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洞来,别有洞天。
汉墓在侧,林荫如盖,大氧吧里,小潘将一见方蓄水池上塑一茅草屋,树皮为墙,草席就地,榻榻米型制的装修,把狭小的空间淋漓尽致地利用,落地窗光影斑驳,北边卫生间小巧玲珑,对面墙上一贴雅致的画,下摆一矮桌,可琴可茶;两床被枕,可坐可卧,真的是麻雀虽小,让人进入幻觉般的美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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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床琴在这里,琴便是这里的要旨,琴,也是小潘的生活主题,他放弃了曾经的各种爱好和工作,聚焦于古琴,琴的文化,琴的文物,琴的研制,琴的教学,及教学的心得,还饶有雅兴示范,惹得蓉儿也认为,古琴没有那么高深莫测,没有那么不近凡世,要把女儿送来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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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积聚了无限的欢乐,小潘的话题在风轻云淡处,涉及到政治,经济,艺术,人文,对“文人相轻”像,也及予最好的回答:差距在哪里?这让我心悦诚服,不是蝇营狗苟地打压,给人进步的空间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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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蓉儿在席上打着滚,贪婪着这方净土的美色,恣意蹂躏着光影交错的空间,幻想着大雪渲染后的窗外,听着琴音,品着红酒;咬一口烤羊肉,吼几声京腔,嘻戏至半夜入眠,雪光映满草庐,玻璃上爬着一只鬼影,吐着舌头吊着眼……刺激死了,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共眠,还是自我消受这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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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风浸入肌肤,农家院里的菜疏、腊肉和香肠诱人添饭。做饭的阿姨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在一旁守护着晚餐,她先生就是“板桥琴坊”的打造者,一位古建筑艺术家,审美极高的匠人,辅助老潘完成了归隐山野的理想,把一处破败凋零的甘泉山,出落得古典雅致,别样风情,使人流连忘返,感叹得此地续天命,延年益寿,不亏是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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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心灵的栖息地,一次畅快淋漓的访谈,一个赏心悦目的竹西佳处,一个有趣、有灵魂的老潘。
【1】:天狼星,人类的故乡。
2018.9.9 11:59 秋农 于京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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