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银杏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北风席卷着哀愁入了南方的阁楼。
街上,自行车叮铃着声音,车轮转过路面因摩擦而发出嘶磂声。小贩拉着早餐在路边叫卖,木桶中的糯米饭发着热气弥散地溢向天空,而后又颤抖地消失在尘埃的边际。
距离上次见到伍小姐已是一月多前,大概是因为萧先生走了,她便匿迹起来。
繁杂的生活里总少不了寂寞男女,哪怕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上。
成熟的男人和青涩的女人之间总能藏掖些什么。仿若投入湖面的水滴多少能泛起涟漪。死一般的寂静里若没有一点儿声音,那是多么的乏味与苦涩。
萧明华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是六月份,那时天气不像现在这样清冷,正值酷暑,闷热逼得人身上的汗水子直流,地面与尽头的夹线处隐约冒着白烟似的气。
他拖着灰棕色的行李箱,狭长的身形印着宽厚的臂膀。行李箱上的车轱辘在粗糙的冷灰色的水泥地上磕绊,跌宕。
磕绊,跌宕……车轮的轱辘转得愈发的快,细碎的石子起初是被推开,现在是被踢开了,甚至有些脆弱的石子已在轮子下安了此生。
路边的小店因着天热都纷纷挂上了遮荫的帘子,掩着门,见到穿着白色背心的老爷子摇摆着蒲扇,摇摆着椅子,摇着摇着便摇进了自己的梦乡。
正午,太阳辣得人睁不了眼睛。
一双乌黑的眼睛一闪而过,里面倒映着同样狭长的身影。那目光相对的一瞬便是爱与不舍的交汇。
相遇是故事的开始,也是悲哀的伏笔。
秋风掀起湖面的涟漪。
她说,萧先生走了,从她的生活里走了,不留下一丝温热。萧明华拉着行李走的那一天,我见到了伍小姐。她耷拉着身体站在门口,没有一点明媚,她拉着他,用手紧紧捏他的衣角,好像捏着这一点的衣角就可以让他永远地留下来。女人在某一些时候总是天真的像个傻瓜。
秋意渐渐地浓,风吹起了落叶。
拉着一个男人的衣角当然是留不住他的,也许能留个几分钟或是几秒钟吧,但想要为你永久地留下,好像是小孩子会开的玩笑了罢。他留下“我对不起你”五个字以后,走了。只留下伍小姐噙着泪水,傻愣楞地摇摆在风的寂寞无言里。她蹲下,伤神地盯着落在脚边的银杏叶子。
落寞的背影,总让人好想过去抱抱她。
我真的上前了,我抱住她。
她发间的味道像这秋天一般。
我说:“当你们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了。”
她修长的细眉往下挂。
我又说道:“生活就像来去阁,来的,去的都像今天的秋风一样,明年还有秋天但不一定有今天这样的秋风了。”
她煞白的脸上挤出一点苦涩的微笑说道:“湖面要泛起涟漪了。”
我问:“你说什么?”
她擦擦泛红的眼眶,看向对面的湖泊说:“湖面,要泛起涟漪了。”
说完,她进了屋。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她。
两只小鸭从湖面的两端发了力似地迅速向对方逼近,湖面泛起涟漪。
它们竭尽全力地拥向对方,然后形影相随,不离不弃。人间的爱仿若不值得什么,昨日的结合,今日的离散。如这湖面荡漾开的涟漪,在一整颤动后又悄然平静。
最终,湖面泛起的涟漪带走了她的哀伤。
我才明白那一天她苦笑里的含义。
那一次的相遇,那一次的离别也成为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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