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鹏

作者: 张九七ME | 来源:发表于2018-10-24 22:52 被阅读104次


    “成年人之间,一旦我不信任你,你后续再做多少补救,我都认为你在玩套路。”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万良鹏

        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中的台本。几年过去电影的内容已经忘却,唯有这句词还留在我的日记本里。

          万良鹏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时至如今,我们已经七年了无通讯。

          第一次相识是在开学后两个月,老师安排打扫卫生,我和万良鹏分配到一组,打扫小厕所。我和他并非同桌,她坐在我左后方的位置,平时交流寥寥。万良鹏性格内敛,有些孤僻,他的瞳孔很黑睫毛很长,令人印象深刻。我一直对性格内向的人抱有好奇,认为他们沉默寡言,内心正在创造一幅宏大的图景。

          那时我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化。上半年祖父忽然离世,下半年奶奶去了成都姑母家疗养,而父母远赴北京工作。家里只留下我和姐姐,大多在周末的时候见面。我在学校寄宿,孤独的时候去姐姐的班级,趴在窗口看她写作业,说话。亲人的离世,伙伴的远去,家人不在身边,身旁能听我说话的人寥寥无几。渐渐我变得沉默少言,学会冷眼看周遭的目光和嬉笑怒骂。那时我还不懂孤独为何物,只觉得一种压抑痛苦的感受,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万良鹏和我在小厕所结识。(学校有两个厕所,大厕所是新厕所,小厕所是老厕所,以前只供教职工使用)在学校操场结束。他是外地人,从小在福建生长,操作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学校高中部的某位老师是他舅舅。他还有位堂姐比他高二级,成绩佼好。

          那以后的一年里,我和万良鹏基本都在一起扫地,除了睡觉吃饭形影不离。下学期他和我成为同桌,相谈甚好。我给他讲了许多本地的风俗和书上看过的奇闻异事,他给我讲福州的海,厦门的海,舟山的海,当地的人们怎么出船打鱼,什么时候禁鱼,候鸟什么时候来,人们吃什么米什么虾什么鱼……各种海味,各种水果,如此不一而足,引得我心驰神往。我记得他约我中考毕业去他福州的家中做客,可惜他待了一年就离开了。我当时没有电话,联系方式也没有。

          我对他印象深刻,还源于他的书。他喜欢阅读,喜欢思考,看各种小说和诗歌。我从他那里第一次了解到顾城,海子,舒婷这些诗人。我向他借过一本《当代诗歌选集》,忘了是否还给他。我读的郭敬明的第一部小说《左手倒影,右手年华》也是从他手里看的。他讨厌《水浒传》,喜欢《三国演义》,我向他借过一本彩绘版的白话三国。《红楼梦》也有,可惜这本书又厚又硬,我俩不感兴趣。她还喜欢看一些仙侠小说、探险小说。金庸的,古龙的,辰东的,沧月的,不一而足。我对仙侠不感冒,对金庸的小说很感兴趣。当时看的第一本是《射雕英雄传》,是一部旧版,封面是用鎏金小楷题的书名,扉页印有金庸先生写的字,很漂亮。

          万良鹏的阅读资源多数来自于他舅舅家,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堂姐,比如郭敬明、龙应台、饶雪漫的小说。还有一些杂志,如《课堂内外》、《知音》,也是从她堂姐那里借的。他和我并没有记忆特别深刻的事发生。阅读是一道桥梁,连接起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同时也对我以后的生活和我对生活的看法产生了重要影响。

          那时学校时有暴斗。乡村学生打人不眨眼,通常一个班对另一班的人刀棍相向,十分混乱。老师喜欢以暴制暴,我亲眼尝见物理老师刮学生耳光刮出血来,学生对老师怒目相视。即使我当时最爱戴的语文老师,也曾对他用长竹鞭惩罚学生表示质疑。我和万良鹏都曾因为考试未达到目标掌心和屁股挨过打。之后搓着手相互安慰,在私下说某某老师的坏话。当时觉得挨打受罚,没什么了不起。――唯独对打屁股这件事耿耿于怀。

        打人屁股是极不尊重和羞耻的事。

        我们就这样在不安的岁月里苟且的活着,度过秋冬,迎来了春夏,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小世界,无人打搅,也无人知晓。在课堂上看闲书被老师罚站,说同学闲话挨过骂,未交作业挨过打,每周日的晚上去大街上吃抄手;早上背课本,抄单词,上课递纸条,下课擦黑板,晚上一起扫地、倒垃圾,蒙着被子在床上打起手电看小说……晴朗的夜晚,在晚自习后的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畅想将来,说着异想天开的话。直到熄灯的铃声叮当响起。

          时间无情且无声无息。我有时觉得时间流逝很快,有时觉得时间不会流逝。流逝的是我们。看到眼前景物的消逝是一种幻觉。七年过去,如白驹过隙。万良鹏已经离开七年,从第一次我们相识已经八年。二千五百多天而已。现在想想,当时我们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而已,少不经事。稚嫩的可爱,可笑。

          我已经记不清我和万良鹏在什么时候分别的了,记忆模糊的像当时的天气。只记得万良鹏跑到教室里说:“我和堂姐回福州了,铅笔你不用还我了,byebye。”然后甩给我一个笑脸。他开心地跑出去,我追到阳台,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操场边,几个人往后备箱塞包裹。穿着红色衣服的万良鹏奔向面包车,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我跳着向他招手,他没有看见。不一会儿面包车驶向校门口,拐个弯不见了;操场上散落着几个塑料瓶,空荡荡的。

          我记得我当时的心情是十分高兴的。因为万良鹏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家了。分别的匆忙,还有两本书在我这里,来不及还给他。连再见也来不及。

    那是2011年六月的某个下午。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我和万良鹏的最后一次见面。那个有着大大眼睛长长睫毛的男孩在我记忆中定格成一幅画面。让我想象不到他成人之后是什么模样。我们认识不足一年,爱好不尽相同,仅仅是因为不被孤立走向一起,靠在一起取暖,对抗周遭。十日相合,一朝而散,甚至对这段朋友关系的笃定也曾一度怀疑。好多事想不起来,好多故事忘了细节,甚至那两本书后来也搞丢了。只有“万良鹏”这个名字映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久久回响。

        岁月蹉跎。当时以为来日方长,后来才知道,来日并不长。甚至没有来日。

          两年前的夏天我去广东。计划打一个月工后去厦门,再往北去福州。不找万良鹏,只单纯的看下厦门的海福州的海,体验当地的食物和风俗。事与愿违,我经过龙岩、莆田,到了江西,去赣州找刘川。刘川在闽粤赣地区闯荡,跑运输,开挖掘机,摆地摊。我看了他很失望,回头到汕头晃了一圈;汕头鱼龙混杂,晚上街上杂乱,我呆了一晚就离开了。

    “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告别是需要练习的。我还不够用力,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我多看了一眼。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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