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上午,壶丘子林吩咐大弟子智高直子通知列御寇到他屋里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列御寇想老师平常很少叫他,叫他一定有事,就问大师兄直高智子:师兄,老师叫我做什么?直高智子有些不耐烦,说,叫你去你就去,我怎么知道。
列御寇心里有些忑忐不安,来到老师屋里,他感到老师有点反常,以往看到他都很严肃,到他屋里从不让坐,今天进屋后壶丘子林却面带笑意,很和蔼,说,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他犹豫一下规规矩矩坐下来。他望着老师,心想老师要讲什么故事呢?
壶丘子林说,有一次孔子的弟子颜回问孔子:我曾坐船渡过一个很深的湖,船夫的驾驶技术出神入化,于是我就问他,驾船能学吗?他说,可以学,只要你会游泳,如果你是非常善于游泳的人,那么很快就能学会;如果你是擅长潜水的人,即便没见过船,也能够马上驾驭它。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语,请问老师,这是为什么?孔子听了颜回的话,叹了口气,说:你们学习书本上的道理已经很久了,从没有把这些道理用到实际生活之中,所以并不了解道的本意。能游泳的人可以学会,是因为他轻视水;能潜水的人即使没见过船也能够熟练操作,是因为他把深渊看成丘陵。开船开翻了,就好像在陆地上驾车车往后退一样,即便是船翻了,前面仍有万条道路可以选择他不会因此丧命,所以他驾船镇定自如,从容不迫。这跟一种游戏是一样的。这个游戏两个人可以玩,多个人也可以玩。就是把人分成两队,把一个小钩子藏在其中一个人的手里,其他人猜这个小钩在哪个人手里。这个小钩子就是赌注、筹码。这个筹码可以很贵,也可以很普通。如果用瓦片来做赌注,就会非常灵巧。即使输了,无非就是损失一个毫无价值的瓦片,一点都不害怕,所以就能够全心投入。如果用铜钩来做赌注,铜在古代是比较值钱的东西,那么心智就会有所忌惮,会害怕。如果输了,我不就损失了?所以这个时候心里有所想,就开始不专注。如果用黄金来做赌注,那么满脑子全在担心,输了黄金怎么办,整个人都变得昏庸。这跟划船其实是一个道,越注重外物,你的内心就会变得越苯拙。
壶丘子林讲到这儿,停了下来,望着列御寇。
列御寇已经明白了,老师要想要他到实际生活中去磨炼自己,把学到的知识用运到实践中去。这时列御寇又说,老师,我不想走,我要继续跟你学知识。
壶丘子林说,三年出师,你已经跟我四年了。你在我这里学的东西已经学完了,为师该教你的已经全部教会你了,教不了你那么多了,该改換门庭另投他处,找个好老师再学学其它知识吧。
看列御寇沉默不语,停了一下,又说,这样吧,我再给你讲个故事,也许对你有所启发。孔子还有个学生叫子夏,他问孔子:先生,你觉得颜回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颜回的仁慈超过我。子夏又问:子贡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子贡的辩论能力超过我。子夏又问:子路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子路的勇敢超过我。子夏再问:子张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子张的庄重超过我。子夏站起来问道:既然如此,他们四个人为什么拜你为师?孔子说,坐下,我来告诉你:颜回仁慈,但心肠太软;子贡能言善辩,但不该说的场合却做不到沉默寡言;子路做事勇敢,但遇事不能谦让;子张态度庄重,但不够随和。他们四人都有长处,可也有不足。
壶丘子林讲完,问列御寇:这说明什么?
列御寇回答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为师者,当以其所长,补人之短。是这样吗?
壶丘子林点头道:然也,能仁而不能软,能辩而不能默,能勇而不能谦,能庄而不能和,是他们四人的短处,求学于孔子而得到改善。现在,你求教于我,我帮你有所发展,但我不是全能的,我所不及人的还很多。因此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要多学汲取他人的长处,才能够丰富自己,厚积薄发,登顶高峰。去吧!比你有所之长的都是你老师,现在你还要多请教那些比你有技能的老师。你要记住我教你的第一句话。
壶丘子林又说,我告诉你一个原则,“子知持后,则可言持身矣。”持身就是保持,儒家的观念就是“诚意正心”。持身是如何保持自己的身心;换句话说,如何建立你的生命,如何爱惜你的生命。同时也有第三个意义,就是中国文化经常提到的四个字“立身处世。”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自己如何站起来?所谓站起来,是一个人在社会上自己要有所建树。不管你学问的成就如何,官做多大,财发到多么多,一切功名富贵都不是事业,那只是职业问题。什么叫事业?我们文化里有个定义,就是孔子在《易经》中下的定义,“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一个人一生的作为,能够影响到社会国家天下,这个叫事业。至于上当皇帝,或者下做乞丐,只是职业不同。人们通常把职业跟事业两个观念混淆了,搞错了,问你做什么事业,实际上是问你做什么职业。真正的事业并不是钱多少,职位多高,而是对历史的贡献,对社会的影响力。有事业的人,才叫做站起来的人,那叫做“立身”,是顶天立地,站在天地之间,不冤枉做一个人,对历史时代有贡献,有影响。“处世”,就是怎么活得有价值,受人的重视爱护。
壶丘子林的一席话说完了,列御寇没有不走的道理了,他望望老师,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庄重地点点头,说:记下了。
这时候,列御寇回想起老师几年来的教诲、关心、爱护,有些恋恋不舍,但又不能不离开老师。他心里有些难过,两眼不由自主地涌出泪来,慢慢地两行泪水溢出眼角顺着面颊缓缓流下。壶丘子林背了背脸,列御寇在转身的时侯,心里一动,忽然又转过身,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给壶丘子林磕了三个头,控制住自已的感情,哽咽着叫了一声:老师……转身低着头退出了屋子。
壶丘子林坐着没动,望着离去的列御寇,黙默地说:去吧,到大千世界去吧,施展你的才华,道家要你发扬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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