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黑暗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黑暗
星空中的星稀稀疏疏可以看得见,在合围的城市中是看不见的,但无孔不入的灯光仍旧顽强的把穹顶与地面相接的边角映得橘红,在武汉这种江汉平原,眼前的隆起的丘陵是算不得山的,倒更像是低矮的坟茔,埋葬着远古的先哲似的。越往深处,道路越是逼仄,渐渐便只容得一辆小汽车单向通过了。而由于山道曲曲折折,极目所见,只是黑黢黢的树林。像一个黑洞洞的大口,无声无息。
周围有猴山,头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树枝折断的声音。山里的小气候偏湿,让人不时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感觉到压人的寒气。如果不是让手机不停地外放着音乐,难免有种自己完全融入黑暗的错觉。这是最为恐怖的便是手机断电,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了。
雾霭升起来,可以看见明显的丁达尔效应。间或的可以看见路边停靠的小货车或者轿车,报警器闪着蓝色的光芒。记忆里这些车似乎一直就是停在那里的,经过的民居似乎一直就在在相同的位置亮着相同程度的灯光。短短的8KM路程,几乎路面的每一条裂纹以及每一摊水渍都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一个人跑步时,会不由想起《古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和他妻子欧律狄刻的故事:当俄耳甫斯用自己琴声打动了冥王哈德斯后,获准将欧律狄刻带回阳间,如果他能遵守在离开冥府之前绝不回头的诺言的话。就像所有的悲剧一样,俄耳甫斯没能遵守诺言,欧律狄刻也永远丧失了唯一的重返人间的机会。所以你会强迫自己绝不回头,似乎一旦回头,就会被拉入永恒的黑暗。
当刻意挑战恐惧的极限,反而有种别样的快感。从以往的经验之中,我发现了自己喜欢将自己人为的置于某种含有危险氛围的情境之下的癖好,大约是对由于肾上腺激素过度分泌所带来的异乎寻常的清醒与冷静上瘾了的缘故罢,大约,就像患者沉溺于致幻药物一样。
姑且假设有第六感这种东西的存在罢,当某种让自己汗毛竖起的危险感充斥在浑身每一个毛孔时,我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希求某种隐秘的偶像去寻求庇护,而是下意识握住了口袋中的瑞士军刀,尽管某位友人曾经就瑞士军刀刃薄等缺点以及不如可劈可刺可砍的匕首好用等问题和我进行过深入讨论。这种略显攻击性的心情,有点类似美国人在西进运动中——没错,就是大家以为的那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牛仔时代,虽然事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时刻警惕的端着火铳,神经过敏的准备好把一切突然从丛林中窜出的任何活物即刻消灭一样。
这件事情另一方面的好处在于,这种暂时的与世隔绝的独处能让自己更清晰的看清楚自己,隐隐感觉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或许就是一直被压抑在潜意识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只不过借由夜幕被无所忌惮的释放了而已。当完成全部的路程,重新回到灯火辉煌的校区时,似乎将那个龌蹉阴暗的自己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之后扼杀在密林之中,将其埋葬在乱石之中以后再若无其事的回到光明磊落的灯光之下。
2015年3月14日
于华中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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