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还说，这石矶野渡定是你程老鬼的归宿，他说这里风景不错，山环水绕，适合老哥们喝点小酒，感叹感叹百味人生。
高高的断桥上，石矶野渡的风分外猛烈。
一个老头，纵身跳到了滔滔的江水里面。
叶小九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这天她刚好十三岁。
导盲棍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程瞎子抖颤着张开的五指想去细细感受一个十三岁女娃身世的沉重与境遇的寒凉。一如他常年在街头巷尾，摇头晃脑声调悲怆地催动二胡的幽咽，评弹着一个个凄美动人的传说。
“老鬼说，我们每个人总有一天都会死去。”
程瞎子那只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他摸到的似乎是一条厚实的围巾，而不是叶小九带泪的脸庞。
“小九没有落泪，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哎，就在昨天你爷爷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说是娃过生日给买个礼物……”
“其实你不该来的。”叶小九不想听老汉喋喋不休。
“哼，我程瞎子不来，天大地大你一女娃儿又能去得哪！”
“呵呵呵——”
听到这句话，叶小九不知怎么的笑了。也许在她看来笑是最直白有力，同时也是最深奥难懂的表达方式之一。
红艳艳的围巾一端在风中飘扬，她接着说道：“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老鬼说，天地之间，四海之内，当仼我挥洒。谢谢你口下留情。”
“你一再提到的老鬼是谁？如此狂傲，你一女娃子天地之间当仼挥洒，那你提到的老鬼岂不上天入地，神游太虚！”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驾鹤西去，不落因果，嘱我无须伤悲。他还说一切自有分明。”
“哈哈哈——”，这下轮到程瞎子大笑狂笑，前俯后仰，手扶墨镜身形摇晃个不停，“原来你说的老鬼就是指你爷爷啊，啊哈哈，真是笑死程某了，你爷爷差远了，穷酸潦倒一生，最后还得从这桥上跳下去一了残躯，抛下你一个女娃子顾影自怜，还得托于他人照顾，当他是在市集说书呢！”
叶小九忍着怒火，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老鬼还说，这石矶野渡定是你程老鬼的归宿，他说这里风景不错，山环水绕，适合老哥们喝点小酒，感叹感叹百味人生。”
“荒谬之极，简直是放屁，还是连环十八响的那种，程某此番能赶来这荒凉破败之地完全是顾念相识三十多年的交情。对了，听讲你弹得一手好琵琶？”
“是又怎样？”心中火苗在跃跃升腾，冷淡答道。荒凉里待得久了，她的心，如老鬼希望的那样，渐渐坚忍。
“若是你弹得一手好琵琶，跟着我程半仙历练江湖，至少一日三餐还能有几口饱饭不是？只要你卖力听话，保证你不会像你爷那样颠沛流离、穷酸一生……”
程瞎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描述前景的美好，鲜衣美食、雅致院落、仆从与猪羊，还有小桥和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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