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车辆和人群,它们越来越小,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成一幅精缩版的网格地图。自从有了超能力,我可以腾云驾雾,去往任何想去的自由之境。不再俯瞰大地,不再回望熟悉的一切,我飞啊飞,飞过平原高山,飞过丘陵盆地,在蓝绿交错的画卷中,抵达风光清扬,视野开阔的武州山。
来自全世界的游人犹如辛苦爬行的万千蝼蚁,拥挤在狭窄的索道,缓慢地前行,而我像只云雀优雅地舒展翅膀,扑棱几下,就越过人潮山海。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匆匆掠过,很快消失成模糊的圆点,原来,我来到了被誉为“中国古代雕刻艺术的宝库”——云冈石窟。当他们长途跋涉、费劲力气地仰望高大庄严的造像时,我却被请进洞窟,韶音清婉,仙气缭绕。
佛像脸庞足有一辆汽车那么大,深邃平静的眼睛,目光如炬,威严中不失宁静。它一定看出了我的震撼与不安,伸出茶几般大小的手掌,示意靠近些。我推了推眼镜,紧紧攥着手心的操纵杆。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被犹如枝干般粗的佛像手指,轻轻一推,将我“贬”回地面。
眼前的大佛脸圆肩挺,仪态万千。每一根线条绵延数米,劲健、浑厚、质朴。我出神地看着如同鬼斧神工般的衣衫褶皱,在大佛的双目之间自由飞翔,并不时与之平视,忘却了礼佛的所有戒律,它微微笑着,我也微微笑着。
忽然,大佛开口道:“求点什么?”我未想求什么,只是笑,眼前飘来的卷轴徐徐展开,只见意态俊逸、骨法洞达、无拘无束的魏碑体,“智慧般若,六时吉祥”八个字缓缓逼近,我无欲无求,心生自在与欢喜。
渐渐地,脚下喧嚣,人群纷纷赞叹,清婉的乐曲中,导游像一台可以自由移动、播报不休的有声图书馆,甜美女声娓娓道来,“这是北魏集结了全国的优秀人才,以强大的国力为支撑,浩浩荡荡开山凿洞,经营了长达半个世纪才完成的石窟大像群。石窟共有250多个,大大小小的造像竟高达近6万尊。在这风景如画的大自然中,每天近百位工匠攀爬在崇山峻岭之间,劈山凿石,精雕细琢,才打造出气势磅礴,浑厚质朴的石刻艺术。北魏的石刻艺术,将西传佛教各式样的佛像造像特征融会贯通,逐渐“中国化”,展示当朝多元并包的文化胸怀……”
灰暗的白纱幔中,我睁开眼睛,万物沉睡,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瞪着迷蒙的晨雾出神,被角的褶皱连同纱幔,铺陈出一幅拂晓时分的古代山水画,近在咫尺的千年石窟却没了踪影。谁动了我的石窟?
我慌忙起身戴好VR头显,摇动手心的操作杆,近了,近了,再次腾云驾雾,遥远的武州山,遥远的大佛再次一点点逼近,时光的利刃已将大佛的身体劈砍得斑驳粗粝,不断的风化也伤害着佛身庄严优雅的美丽线条。
千年后的今天,为保护古人高超的石刻艺术成就,国家将文保和文博科技创新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科研人员经过常年深入田野考察,测绘采集海量的文物数据,搭建等比例的造像模型,逐一渲染成像,逼真还原场景。将原野中的石窟进行信息数字化,建立宝贵的数据库,从此它们有了电子身份证和准确详尽的模型肖像照。
依托VR\AR技术的支持,在演播厅,虚拟仿真体验给无数观众带来惊喜,只要将宝贵的数据导入一切外接设备的存储器,佩戴好设备(比如头显眼镜)的观众,不但可以上天入地一日千里,还能够身临其境地与石窟艺术亲密接触。
这些外接设备包括传感器、追踪器、超高清红外摄像机,它们像十八罗汉各显神通,微小精密,被置入和安装在头显眼镜和虚拟场景的各个角落。我被请进石窟内部,就是因为佩戴的头显眼镜,被安装了四台可见光摄像机,可以根据我头部的运动数据,追踪转头和扭头的所有动作,另外的两台红外摄像机,根据我的眼球运动数据,捕捉追踪我的一切眼部活动,身体所到之处和目之所及之物都被数据提取成像,一览无余。
更重要的是,为了将体验做到极致,配备深度传感器,可探寻到物体的内部空间。通过全息透镜和全息密度显示器成像,将梦想照进现实,我才有了跟大佛的对话和互动。多点定位的摄像头360度实时追踪跟拍,我可以在任意角度近距离观赏大佛造型的细节。那犹如车辆般大小的佛面,如茶几般大小的佛手,尽在眼前,在川流不息的时光中,静观造像的笑容,悲悯安然,如朝霞般绚烂。云冈石窟不仅矗立于武州山南麓,也矗立于每一位虚拟交互体验观众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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