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只是名字因故做了改动,此外全部实有其事。” 这是2003年读的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莱辛顿幽灵》的开篇。
时隔15年,读《刺杀骑士团长》,同样的倒叙口吻开场白;同样是主人公帮朋友看房子的生活;同样在午夜时分出现异响;同样有音乐、威士忌……
都是“看房子的”
《刺杀骑士团长》的主人公是一个遭遇婚变转折的青年肖像画家,他帮朋友看房子,住到了山顶上的僻静画舍里。
书中的画舍是这样的:“每当有风吹来,那样的云絮便像从前世侮辱此间的魂灵一样,为寻觅失去的记忆而在山间飘忽不定。”在这里,他可以静心画画、听唱片。
《莱辛顿幽灵》的主人公“我”是应建筑师之邀,住在百年老宅里,那里“院子是一大片树林,四只青色的松鸦一边花哨地尖叫着,一边在树枝间飞来飞去。”“我”守着老狗,过了几天听唱片、写作的日子。
都是唱片迷
村上笔下的人物都爱唱片,对唱片的呵护如给婴儿洗澡般。96年写的《莱辛顿的幽灵》,主人公喜欢听爵士乐,听柯尼奇的十英寸旧唱片时写作。
而《刺杀骑士团长》的主人公的山居岁月是听画家雨田具彦收藏的《唐璜》、索尔蒂指挥的《玫瑰骑士》。
两部小说中,唱片又都是房主的父辈藏品。
都是被午夜异响吵醒的
《莱辛顿幽灵》午夜,主人公被“一种仿佛海岸逃生的喧嚣”从沉睡中拖出。这个场景,如同电影《闪灵》的“幽灵”聚会,谈笑声、皮鞋声、酒杯相碰的“铿锵”声交相汇聚在客厅中。而《刺杀骑士团长》中,作者是午夜时分被地下的“摇铃声”吵醒。
不同的是,《莱辛顿幽灵》的“我”并没有打开客厅的门,没有揭开“幽灵”的面纱。而在《刺杀骑士团长》中,却是在免色的安排下,将石板挪开,找到了古铃,同时,也让“骑士团长”现身了。
音乐投射的悲悯情怀
《莱辛顿幽灵》的“我”是爵士乐迷。在《刺杀骑士团长》中,“我”做番茄酱时,是听着塞隆尼斯·蒙克、柯曼·霍金斯、约翰·克特兰合作的《蒙克音乐》。
两部书中,主人公应都喜欢爵士乐。村上曾说,《刺杀骑士团长》的“免色”是在向菲茨杰拉德致敬。这也许不仅在人物塑造,也体现在过往爵士乐的烘衬下。
不同于以往作品,《刺杀骑士团长》的音乐则投射了悲悯情怀。这点也许更多地体现在了音乐主题并不是爵士,而是古典音乐。
位于畅销书作家和大作家之间的村上春树,在这部作品中选择并穿插了一点历史:二战的刺杀纳粹,南京大屠杀后,雨田兄弟俩的背景,这里面应含有集体记忆的悲悯情结。
而这本书中古典音乐唱片中,反复提及的除了莫扎特的歌剧《唐璜》外,还有乔治·索尔蒂指挥的理查·施特劳斯的《玫瑰骑士》。
二战时,《玫瑰骑士》作者施特劳斯曾想保护犹太儿媳,他在写给茨威格的信中说:“你认为莫扎特作曲时自觉是雅利安人吗?我只认识两种人:有才能的人和没有才能的人。”
而指挥索尔蒂作为犹太人,却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经历了纳粹大屠杀,经历了整个冷战时期,先后拥有多国国际,却几乎搞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个国家的犹太人。而他为了能够指挥,却只能像“浮士德”与“魔鬼签订协议,随他下到地狱。”
也许这其中的选曲存在作者对集体记忆伤怀的慰藉。
不同的结尾
《莱辛顿的幽灵》作为一部短篇,如村上的多数作品一样,开放式结尾:“不时想起列克星敦的幽灵,想起深更半夜在凯锡那座旧宅客厅举行晚会的来历不明的许多幽灵们……”
而《刺杀骑士团长》的结尾,却给我们呈现了这样一个中年男人,他爱孩子,而这个孩子是谁的孩子不重要。译者林少华曾说,这点影射着村上对男人“尊严的放下” 。
同样放下的是否还有对过往的记忆?个人对父辈、对民族、集体的伤痕记忆?
如果说,一个人在产生了自我意识后,需要杀死沉积在心底,甚至是冰山以下的负面的隐形思维,才得以解脱,也许,就是“刺杀”“骑士团长”的象征意义。
毕飞宇说:“小说的功能有美学价值和认知价值”。在村上的小说中,获得了美学的体验,从爵士到歌剧,那么,认知价值是什么呢?也许是这种对过往记忆的释怀?还是读者与角色的反哺?
For all we know we may never meet again
Before you go make this moment sweet again
(因为我俩都明白,彼此将永不会再相见,在你离开之前,让这一刻的时光再甜美些……)
听着萝贝塔·弗莱克和唐尼·海瑟威的唱片《为我们所知的一切》,合上了《刺杀骑士团长》和《莱辛顿的幽灵》。
向村上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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