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丸,撒尿牛丸,蘑菇,鱼豆腐……外加一包重庆火锅料,啊,完美!”苏小晓做了个金星标准动作,引得超市导购员低头掩笑。
我的亲娘耶!笑什么?晓得我苏小晓哪人么,川妹儿啊!来到离上海市有一百多公里的远城区上班,居然是能将一个虎皮青椒做出拔丝的地儿!当川妹遇上沪菜,简直是人间炼狱。导购员自然不知苏小晓在一旁的天人大战,扒拉着已经冻成冰块的肉丸。
苏小晓,女,某钢贸城集团公司行政助理,性格火辣,能把标准川骂像唱山歌一样骂的抑扬顿挫,源远流长。
这么个性格的妹子,唯爱至上,为了陪伴大学男友,从中国地图中跑到了地图边,公司的位置是新开发区,周边还有农田,平时找个大点的集市都要走三里地。
公司有食堂,厨子本地的,一个把糖用到极致的中年男人,每天苏小晓就着一瓶老干妈,看着他做的菜下饭。
不止一次跟男友刘杰提过想吃火锅,可那点实习期工资实在捉襟见肘,刘杰的实习岗位是副总助理,每天要陪着见各色人等,门面装饰不能低,一套西装直接花了两个人两个月的薪资,原本还想去吃顿酸菜鱼解个谗,后来只在门口溜一圈,回去买瓶老干妈拌饭。
这次去上海是就公司办事的车,苏小晓没来过上海市中心,司机陈师傅是老乡,说要经过沃尔玛,就顺便带她过来。
卡上有昨天才发的工资,经理说表现不错,涨了三百,够吃顿火锅了,本想让刘杰一道过来,找个正宗火锅店吃,可他说在忙,所以,买料回去自己做也一样嘛!
刚准备结帐,陈师傅打电话过来,苏小晓一手接电话一手拿东西:“嗯,我快好了,就在门口等,啥子?你不来咯!?那我咋回克!哦,有人接哦,好,让他在门口等。”老乡临时有事,托了朋友顺带她回去。
结了帐,在商场外,一边电话一边连拖带拉的提着一大袋子,转了个圈才看到接她的人。
黑色奥迪A6,一个年轻的帅哥坐在车里。“你眼瞎了嘛,看不到我提到东西在哦,下来帮个手撒!”
帅哥大眼圆瞪,一脸茫然:“什么?”
“帮忙拿一下!”蹭人家车还让人出力,这也没谁了。
坐在车里,苏小晓用手扇风解热:“诶,帅锅,给哪个老板开车,好多钱一个月?”帅哥讪笑了下:“我不会说四川话,我给自己开车。”
“郞个?你不是四川滴?”苏小晓看了看,调了语言模式:“你不是陈师傅的朋友吗?”
帅哥简单笑笑:“我是他朋友,但不是四川的。”
也对,没说朋友一定得是一个地的嘛。
没过多久,苏小晓一拍大腿:“哎呀!”
吓的帅哥差点把车开翻过去:“怎么了?”
苏小晓一本正经:“我忘了买香菜!”
“香菜?”
“对啊!吃火锅没香菜,跟看球没解说员,洗澡不用肥皀一样!”
帅哥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有联系吗?”
“有啊,让人不爽啊!”
“那,要不要,再调头?”
苏小晓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手机响了两声,提示有信息。刘杰发来的:“我们分手吧。”苏小晓差点人跳出去。
第一反应打电话,不接,再打,不接,发信息:“接电话!”再打关机。
调出信息看了再看,的确是那五个字:“我们分手吧。”加标点六个,一遍遍打,电话那头的女声一遍遍说:“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早就有些预感,刘杰最近很忙,忙到可以不回租住的小屋,忙到回来也是蒙头大睡,她知道压力大,他不说便不问,谁能想到她苏小晓在刘杰面前像猫一样存在,完全没有工作时风火的样子。
原本刘杰是应聘总公司的,谁知报到那天被分到这里的子公司,他一直在苏小晓面前说,是人事的弄错了,一年内,一定要调回总部。
帅哥透过后镜看着苏小晓,表情有点不太正常:“你,没事吧?”
苏小晓语气哀求:“你能送我到公司门口么?”帅哥不语,直接抽了纸巾给她,没想到她在车里哭的惊天动地。
车到了公司门口,苏小晓一遍又一遍的拔打刘杰的电话,无人接听。但看见他的身影出现时,大概用了0.5秒,擦了眼泪,理了头发,还抿了笑容,推门下车,语气轻扬:“刘杰!我在这!晚上吃火锅啊!我买了你喜欢的鱼豆腐!”说完转身从车中抱出一大袋子。
刘杰皱着眉头看着,远远的看着,用的就是看食堂阿姨的眼神。身后出来一个女生,挽起他的手,从苏小晓身边走了过去,高跟鞋傲娇的敲打着地面,夹杂着浓郁的香水味,袋子里的肉丸蘑菇滚了一地,她看着他们远离。
刘杰说真心不想做助理,大学几年学的金融被现实逼成这样,那是怀才不遇,借他一个支点,一定能带动江浙沪GDP,刚才的女生是副董千金,显然,他已找到徢径。
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去处,早先上海就有公司发录取,但为了他,还是来了这里,有什么用呢,梦想总是被现实打的五体投地。
苏小晓提着袋子回租房,狭小的街道旁,巷口还有个菜摊,地上湿漉漉的,进去要垫着脚。
经过菜摊的时候,居然看见了香菜!很好!全买了。给钱的时候老板笑眯眯,仿佛看见一个百年不遇,酷爱香菜的非地球物种。
开门,烧水,洗菜,水开下丸子,倒火锅料,香辣四起,就着辣味大声哭泣,整栋房子都听见她的悲鸣。
一个人的火锅也要有酒,推门下楼,却看见那帅哥站在楼门边,他有些窘迫:“那个,我看你一个人回来,怕你有什么事。”
心中难得有缕独在陌乡的温暖,苏小晓不说话,直接去楼下小卖部搬了一箱啤酒,顺便将帅哥拉上了楼。
“坐,陪我喝酒,我请客!”苏小晓把帅哥按在椅子上。
半箱啤酒下肚,苏小晓喝的头晕脑涨,下了一大锅香菜,一边吃一边哭:“我为他什么都放弃,结果却是这样!你说俗不俗?!俗不俗?”
帅哥在火锅烟雾里满脸通红,眼泪直流:“错过错的,才能遇上对的。”
“哈哈哈,你个瓜娃子说的好有哲理!”
帅哥小心的擦下手,转身下楼,没一会拿了两盒牛奶上来:“喝酒伤胃,你先喝点牛奶。”
苏小晓笑的豪爽:“我以为你个板板辣跑咯!”
帅哥帮忙打开,被她推到一旁:“我失恋了晓得不?失恋咯!失恋喝酒你让我喝牛奶?!”
帅哥被重新按到椅子上:“跟我霍(喝),快点,莫像个女娃娃!”苏小晓舌头打转。
“你晓得不?他身上穿的那套西装,还有我出的一半钱,个瓜娃子,居然牵别滴妹娃儿!”
帅哥听的直摇头。
“吃,你莫看我,快吃,这香菜好吃!多吃点!”
第一次见面就把酒言欢,畅饮到底,还听了失恋吐槽,那锅辣香飞溅的香菜火锅,陆远也不知道怎么吃的下去,整夜肚子都在像跳桑巴舞,热情洋溢。
终于,醉倒在桌旁,小心的把她扶到床上,本想关门离开,却看见楼洞外人影晃动,不得已,只好在那个残留重庆火锅味的桌上趴了一晚。
次日醒来,头疼欲裂,一抬眼,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男人,大概是苏小晓见过最诡异的事。
欸?话说这人好像是送自己回家的,好像还一起吃了火锅的,好像叫什么?陆缘?陆圆?
正想着,陆远醒了,活动下趴在桌上一夜的辛苦:“你醒了?谢谢昨夜招待,我,先回去了。”
苏小晓有点尴尬,拢了下凌乱的头发,讪笑道:“呵呵,不好意思啊,我家就一张床。”
陆远拿好外套,轻轻的说:“心情不好可以找人聊聊,失恋,没什么,也许,哭出来就好了。”
失恋跟陌生人哭诉,怎么是她干的事嘛,不可能!
“我就说呢,怎么分手那么痛快,原来已经找好下家。”门开了,刘杰站在门口,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哭泣的小怨妇,没想到却见到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刘杰一脸嫌弃的模样进门收拾东西,被苏小晓拉住:“我们没什么。”明显底气不足,此情此景,任何解释都是多余。
“关我什么事。”刘杰嗤之以鼻。
陆远下一秒拥住苏小晓,语气真诚:“谢谢你成全,留给我这么好的姑娘。”
有人气结。
苏小晓怔怔的站在那里,眼泪不听话的往外冒,如果不是陆远拥着,真的担心自己会去哀求,为这大学三年的感情,和曾经不管不顾的勇气,看着刘杰甩门而去,终于哭的歇斯底里。
等到平静,苏小晓对陆远说了声:“谢谢你,再见。”萍水相逢,大概此生难见。
戏看完也演完,该散场了,谢谢你的配合,让我在最无力的时候留有一点尊严。
“我叫陆远,电话写在你桌上了,有事,可以打我电话。”陆远临走又转过头:“给我电话。”
“放心,失个恋而已,我苏小晓不会要死要活,人生嘛,哪个没碰到点渣渣?”明明笑着,眼里却藏中泪。
苏小晓直接带行李去的公司,办完手续就去了上海,在这里,至少可以找到火锅店。
爱情没有,就努力为面包,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会不自主闪现陆远的身影。
而她也没想到,有人那夜火锅后,脸上长了两颗大痘!
那天下班,接到电话:“嗨,苏小晓,你个妹娃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川话半生不熟。
苏小晓想了下,小心的探问:“陆远?”
“嗯,是我。”语气欢喜,像烧开的火锅汤底。
哈哈!
再约见,直接火锅店。
苏小晓看着陆远独自忙活:“先下丸子,再下蘑菇,涮点羊肉,还有还有,香菜!”氤氲缭绕,人没开吃,心已饱。
吃了几口,陆远皱眉:“嗯,还是不够正宗。”
“没事,下次,我做给你吃。”
陆远贼笑了下,从桌下拿出一包东西,飞快倒入锅中:“自带重庆火锅料!”
苏小晓笑了,笑的花枝招展。
“知道为什么那么久才找你么?”陆远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那俩痘才消。”
“啊?”
“哈哈,逗你玩。是等你心空了,我才有位置啊。”陆远一脸认真,“嗯,那次火锅让我上了瘾。”
额,两个月而已,也不是很久啊。
我谁呀?川妹子,爱就爱,不爱就撒腿,等你个串串哦!
“行啊,那就追我呗!不过,改天先来我这尝下新自制火锅配方,云南小米辣加野山椒川味鱼!”
“啥?”陆远汗开始往下滑,要知道这个辣的极别,都是自己吃了半个月,上火半个月换来的!
后来的后来,陆远说,第一次吃那么辣的火锅,那么多味道怪异的香菜,还长了痘痘!给了人生这么深刻认识的姑娘,怎么能轻易让她溜走!
这大概也是最奇葩的求婚礼花,一大把香菜,顺带送包重庆火锅料,不过苏小晓还是在香菜中看到了戒指,发着耀眼的光芒。
记得那次他电话到她家,紧张的语气结巴,她爸没听清:“啥子?”陆远一本正经回答:“我不是傻子,我是你姑娘的汉子。”
哈哈哈,苏小晓笑着又丢把香菜入锅,辣味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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