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村子里家家都种冬小麦,第二年春收割,可以用来抵交中粮,是村里的粮食作物之一。大家对小麦的种植也是挺上心的,播种、除草、施肥,样样都做得认真。
地里的红薯在霜降前后就挖完了,红薯不耐冻,打过白霜的红薯容易烂,所以都抢时间挖回家放进了地窖里。它们就像进了暖房,可以舒服的睡上几个月了。有些被直接用来加工成了红薯淀粉,做成粉丝;有些小个头则趁好天气砍成花生米大的粒,晒成薯米干做动物饲料用。老人说,饥荒的年月里,连那些发霉的红薯米干都没得吃呢。所以,它是当初的粮食无疑了。挖过红薯的地,已经深翻过,只要稍平整一下开沟便可下麦种了。种麦子有撒播和点播,点播成行成列方便除草收割,撒播省时省力,大畦面上均匀的撒上麦种,再盖上一层土便好了,长起来也差不多,但收割时便像割野草一般,没头绪,像一张无边的网,孩子最怕被网蔸住。
小麦的种植费时不多,只要地肥,收获还算好。有些人家种的小麦有芒,收割时对孩子是一大挑战性的农活。戴一顶太阳帽,弯腰挥镰,个个似能手。没有麦芒的品种,就只要防麦叶缘的小凹凸,如锯子般。孩子娇嫩的手臂如藕管,是耐不住这般粗的,所以,孩子们都是长袖衫套着。即使汗流浃背,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也不敢把衣袖卷起来。一旦没保护好,就要受些苦了,割伤皮肤就会长起来疹子,又痒又痛,好多天都不得消停。他们的爸爸则是专职挑夫,把割好的麦打捆,大担挑回家里去,待阴雨天再打下麦粒来晾晒。
新麦香,它没有稻谷的金黄,颜色有点暗淡的种皮下是能磨白面的胚。村里人不会去皮,刚晒好的新麦会用大石磨磨上一些做麦粑粑来尝新。没有去干净皮的麦面粉不比市场面粉白,灰白的,但有麦子特有的香味儿。女主人对这些吃食做起来都是好手,她们用水和面,干湿合适,做成小个的肾脏形粑粑,用桐子叶或芭蕉叶包好,放蒸锅须蔑格板上,用大火蒸上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吃。这东西很难蒸熟,没熟透的麦面粑粑吃起来口味是差不多,但后果很严重,它是会使人中毒的。所以,即使早闻到了新麦的清香,还不能嘴馋,也不能着急,还得多烧些柴火,得多蒸一会。不要吃了夹生的粑粑中毒去医院。消化不太好的人也是不能多吃的,它里面没有加进一点发酵粉,蒸好的粑粑还是很瓷实,即使好口味,也不能吃太饱,胃会受不了的,要撑得疼或撑坏胃。
麦面耙耙一年也只在收获的季节里尝新吃上一顿,它是不能让人太尽兴的,因为它不太温和,稍有不慎就要坏事,村里人家有些家庭是受过苦的。后来,很多人不做来吃了,晒好的饱满新麦子直接送粮点去了,抵上中粮,或是购粮换点点钱来交农业税。总之,在贫穷的年代里,农民的日子是最难过的,国家也不太好过,总把这些“剩余”的粮食调来调去。
现在,这些吃食早已成了过往,村里也很多年前就没再有人种小麦了,麦面粑粑只存在于上了年纪的人的记忆里。那味道香,是土地赋予的,是勤劳的人们享受的自然的惠赠。它属于那时不属于美食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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