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清晨的阳光爬进窗户，被子一点一点晒成金黄，他蜷缩在被窝里没起来，她在忙碌早餐，两个孩子大的在门外盯着一只野猫玩，小的在睡觉。挂在墙上的时钟渐渐指向九点。

她叫他起床，他睡眼惺忪，昨晚出车12点才回来，今天是难得的一天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她生病了，要带她去检查。

他开始穿衣洗漱，她把小的叫起来，叫小娃娃穿衣吃饭，忙活了半小时，一家四口终于坐在一起吃早餐。她煮了四碗青菜面，煎了两个鸡蛋，大娃和她不爱吃鸡蛋，便炒了一点藕丁。两个娃盯着电视没完没了，她有点生气，便对女儿说：你一碗面还要吃多久？赶紧吃，吃完了今天去隔壁刘阿姨家，下午我们来接你俩。女儿十二岁了，不爱说话，成绩很一般，有时候对着女儿，她不知道怎么办，女儿可以盯着一只猫一两个小时不离开，也可以整整一天趴在桌上写作业，不哭不闹，作业却大片空白。女儿看了她一眼，迅速扒面，面很快没了。儿子五岁，他是听话的，便跟着姐姐去了隔壁家。

关上车门，后视镜看到两个小孩和隔壁小孩在门口铲沙，她拉上安全带，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安：两个孩子还在等她。

车上只剩他和她，结婚十几年了，单独在他的车里，她竟说不出的压抑，恐怕他也察觉出了尴尬，赶紧打开了音乐。车子在路上飞快的行驶，音响里传来了王菲悠远绵长的声音，她轻轻闭了眼，靠在背椅上。

梦里传来他和她年轻时吵架的画面：他要去金州做生意，她不肯，他摔碗摔筷子，跟她抢银行卡，甚至一巴掌把她推到床上，银行卡里是他们买房子的钱，她死活不给她，突然他两手掐着她脖子，死死地吼她：把钱给我！她喘不过气，一下子醒了。

车子突然停下来，堵车了。在不远处，一对年轻人在吵架，女孩歇斯底里，车子停在旁边。

只听见女孩哭吼着：你不跟我过了，跟我说一声就成，为什么十几天不见人影，你去哪了？去哪了？

男孩说：我很忙。

不一会交警来了，两个年轻人和车被交警拦到了路边。路慢慢畅通。

车子重新启动，良久，他突然说：刚刚那俩人像不像我们年轻那会？她回应道：不像吧，我从来没跟你大吵大闹。他嘀咕着：你冷战比大吵大闹可厉害得多。

她不说话，过了会，她问：我去检查得了不治之症咋办？

“给你治呗”，

“治不好呢？”

他面无表情：叫我妈帮我找找还有没有人愿意跟我。

她不屑道：你一没房，二没钱，还有两个娃，有人愿意跟你？

他说：逮到一个是一个。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看了，什么都是疑似，剩下一堆的检查等着她。她让他在车里等她。

B超，验尿，抽了3管血，医生给了她一张取结果单，要两小时后取结果。

她去了门口，他正在车里睡觉，她便去医院门口凳子上坐着。

心慌？难过？绝望？她好像挺平静，没有她，他也可以搞定一切吧，就像他说的，也许他再找个也不无可能。两个小孩她倒是很放不下，女儿十几岁一无所知，爸爸妈妈去医院她也不问。儿子不调皮，却极迷恋漫画。两个小孩从小就比别人安静。

她脑袋里老是跳出这些事儿，她定了定神，看进出医院的人儿，又走过去看看车里的他。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睡觉，睫毛偶尔会跳动，这是他熟睡的标志。

他不爱她，她结婚一年后就发现了。他们吵架，他永远可以在一边默默抽烟，即使她哭得撕心裂肺，他有时候说话难听得很，有一次，他说，你认识我那天，我就跟你说了我就这样，你还赖着我，现在不满意了，随便你。对，随便你，你要走就走，要离婚就离婚，这是他一贯的态度。还有很多细枝末节，她老早就知道了他不爱她这个事实，她为什么没离婚，还一活就是15年，她并不清楚。

胡思乱想间，她去取了结果，她以为惊天动地，要砸锅卖铁，却是贫血。

她叫了他：回去吧。

他问：没事了？

没事了，结果他也并不看一下。

她坐着他的车回去了。

他和她，就这样，大概就一辈子了吧，人一辈子，想来却也没意思得很。

或者很有意思，只是她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