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午后,她仍旧站在临街的阳台上。手指在阳台上急频地敲打着,微皱眉头下的眼满是不奈,不知道心该往哪去。
二十多年了!自从记事起,总是做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醒来什么都模糊了,却知道那是些悲伤痛苦的情景,因为心还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连呼吸都显得困难,每每醒来,都是从窒息的边缘回转。
当某一天再次从梦中惊醒,她终于明白了长久的悲伤是因为什么。这一次太过悲伤,她居然清晰地记得所有的情节和感觉。
正从深井里往上提水的她,陷入了恐惧与绝望的深渊。从远处飘忽而至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饱含凄楚无望,这些情绪如丝如絮,浸入她心怀,然后集结成网,把她紧紧束缚,顷刻间,她便满心绝望!徇着呜咽的源头,她看到了洒满鲜血与纸钱的黄土地上坟头林立,呜咽声从零散的几个伏在坟地上的白衣人传出。到处都是死人!除了林立的坟头,不远处的山坡上还横陈着数不清血肉模糊的躯体。血把坡土染成了黑红色,腥臭的气息充斥天地间,抑郁的气压下万物寂静,收了声息,生怕惊扰了这遍地怨魂,只有那几个压抑到了极致的咽喉,偶尔溢出一声低低的如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而那四处飘荡腐朽阴冷的死气,让这最后的几声告别,也显得无力绝望而木然。
境头突转。一座小小的石桥上,她抱着一具血淋淋的男人躯体坐在中间,不哭不泣,不言不语,只是死死盯着怀中的人脸看,似乎要把这张脸的样子细至微小的毛发都刻进脑里心里血肉里……
她从让人窒息的悲伤里醒来,睁着死寂的眼,望着漆黑的夜如幕布般铺陈在前,却怎么也勾勒不出那张刚刚又仿佛是前世刻骨铭心的脸。只有那融入每个细胞的悲伤与熟悉,就是世界上技术最精湛的医生也不能把它们从她身上分离。醒来后的她,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什么人,儿子?情人?还是丈夫?她也不知道没了那个男人后她是怎样的结局,死去,还是活着?她只知道,她现在活着!如果那个梦是她的前世,那么,她相信,那个男人肯定也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可是,你究竟在哪呢?
望着镜中的脸庞,她觉得无比陌生,在那双眼里总会看到一个沧桑的灵魂,可是她又知道,这就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模样。眨眨眼,她的五官慢慢向外伸展开来,眉开眼俏,嘴角上扬,脸上的肌肉有力地如花般绽放,一瞬间,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她用手指点向左边脸颊,歪歪头,咧咧嘴,向镜中人做了一个鬼脸,一个小酒窝在指点处如幻般呈现,又在她的表情转换间明灭不定,空间于此时似乎也在虚实间晃荡起来。
她忘记在哪看过一段文字,传说有一个酒窝的人,是深情又长情的人。道是一个人死后,奈何桥头恳请孟婆让其记得前世爱人,孟婆感其情深默许,又叹息中用指点其脸颊作记,因而此人重新投胎做人后脸颊上便有一小凹,世人美称酒窝。她不信鬼神,更不信传言,可是关于酒窝的这段说法得到她的认同。
她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这一生确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而活着。
二十多年了,她,一夜夜从梦魇中醒来,一日日在悲伤迷茫中度过,一次次从触发她悲伤的人身上寻找熟悉的感觉。时至今日,悲伤仍旧,让她悲伤的人也有几个,可是,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始于悲伤,也始于陌生,最后也终于悲伤,终于陌生。
你究竟在哪里啊?
带着些许失望,怀着份忧伤,她烦燥地用指敲打着阳台,望着下面街道上如潮水般不息涌动的人流,不知道今生还能否找到心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ps:又是5月18日。七年前,你在这一天疯狂放着那首《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驾车绝尘而去,至今杳无音讯。现今,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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