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终于在人们的盼望中姗姗而来。
放眼远眺,满眼新绿。远山褪去了枯槁的素衣,换上青浅的袍子 ,看起来精神百倍,气宇不凡。碧绿如茵的麦苗在和风中涌动千层浪,泛起银光万点。几株老柳围出半亩草塘,天光云影在里面徘徊浮游。柳芽儿早已破开束缚,露出脑袋,好媚的柳条儿在风中乘兴起舞,将一池春水击的似碎金,如屑银。灵巧的燕子穿梭天地间 ,轻盈地编织着最美的春天。
田埂坡头,迎春花最先报春,金黄的小花开得正耀眼,不知名的野花也紧随其后铺开锦绣,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夜春风,吹落红杏无数,却也迎来了满园锦绣的绽放。看那李如朝霞梨似雪,千朵万朵在枝头闹着春天。几树桃花开的正盛,粉粉嫩嫩,压枝欲低,热闹的不分贵贱好丑。一阵杜鹃啼,斗急了满城的红杜鹃,朵朵娇艳,团团似火。所有的花自有蝴蝶去点数,所有的蕊定有蜜蜂去编册,它们是春的使者,春的精灵。
春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季节。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抓把泥土试试风,放开长长的线,各式各样的风筝就带着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和白云去做伴。一望无垠的麦田里,孩子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蹦着,跑着……看着可爱的风筝上了天,心里美好的愿望也似乎飞上了云端。
一声春雷无端的惹哭了满天的云娃娃,伤心的泪珠弥漫了整个人间。待得雨过天晴,便是挖荠菜的好时节。看那碧绿的荠菜精神抖擞,在微风中招着小手。孩子们左手提着篮,右手拿着铲,从这家田到那家地,一会儿抬头找,一会儿低头挖,活象一群可爱的小鹿蹦跳在绿野之上。累了便顺势躺在麦田里,嗅着泥土的清香,看着燕子急急的掠过天际,哼着小曲儿,伸个懒腰,以天为庐,以地为床,好不惬意,好不洒脱!
鲜绿的荠菜和上白嫩的豆腐是包饺子的好材料,这样的饺子有股天然的辣味,鲜香爽口,百吃不厌。当鼓着肚子的元宝们被妈妈煮进锅里,孩子们就踮着小脚,倚着灶台,眨巴着小眼睛往锅里张望,生怕那沸腾的开水私吞了他的宝贝儿。漫长的等待后,饺子终于盛到了碗里,于是伙伴几个聚在一起,香香甜甜的大嚼着……
除了荠菜,乡间的美味当属苜蓿,虽说在过去它只是牲口的青料,偶尔闹饥荒也不过是乡民们用来维命的什物,但在如今,它却堂堂皇皇的登上了大酒店的台面,其营养价值也被专家吹捧不已。城里人可稀罕这些玩意儿呢。闲暇时间,三五相约,出门踏青,一路聊着最近心情,一路赏着满眼春景,俯身采撷这大自然的馈赠,将零星的宝贝收入囊中,于是这些春的使者便随着悠闲的步伐来到了城里人的钢筋混凝土斗室。苜蓿焯水,略干水分,放上蒜末,热油浇炸,远远都能闻到香味,青绿的色彩更是让人垂涎,若是再能配上一张葱油饼,一碗浓浓的小米粥,那滋味堪称人间佳肴。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暗香浮动,树影婆娑,如此之夜,正是独品静谧,享受自在的好时节。于是踏着一路夜气,擒着两袖清风,任如水的月光洒遍周身,任沁人的幽香渗进每一个毛孔,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景不醉人人自醉,这种情境,怎一个妙字了得?
春夜让人浮想联翩,尘封的往事便如春起之苗,默默滋长。记忆的长河中依然有淘气的你和爱哭的她,喊着乳名,唱着童谣,相会在童年。香椿树上有你勇敢的攀登,油菜花里有我追捕蝴蝶的痴迷,杨柳底下有他喑哑的哨音,老槐林里我们畅谈童年的梦想,涝池边上我们勾画美好的未来,田埂地头我们将心事诉说,阡陌小路我们奔走学堂……一天天地我们长大,一个个地我们离开家乡,多少年后,这些陈年往事或许也就只能给自己的孩子作饭后的一点谈资,而他们也只能似懂非懂的当故事听听而已。
村口古老的皂角树下,依然坐着鹤发童颜的奶奶,纳着鞋底,哼着听不懂的曲儿等我回家。她裹着小脚,盘着发髻,穿斜襟布褂,绣花布鞋,她是典型的从解放前走到解放后的一辈人,她不识字,思想陈腐,顽固不化,她一生徘徊乡间都未能有机会见见外面的大世界;但是她善良单纯,慈爱亲切,用淳朴妇德相夫教子,勤俭持家。那年的春天一如今年般姗姗来迟,也就是在那个三月,高寿的奶奶生命之灯即将枯竭,弥留之际她谁都认不出了,但是看到她一把手带大的孙女,却含含糊糊的喊出了我的名字……无情岁月终将带走太多记忆,但那些骨子里的痛也终将成为永恒!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春天!
从古至今,春总是这样,带给人新鲜,带给人快乐,带给人幽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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