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作品需要反复读,仔细嚼,常读能常新。
距离上次打开《骆驼祥子》已是三四年光景了。
与同伴聊天时才惊觉原来本书开头部分,竟被我漏了不少、忽略了不少。
这次先聚焦老北京的“洋车夫”这个古老的行当。
写下“洋车夫”这个词的时,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两周前几个小伙伴一起去“朱立朝回忆屋”时的情景,在那个七零八零后年代人找回童年的地方,一台旧式的架子车就让一行人眼睛一亮,几个人忍不住轮番上阵,有人拉来有人坐,一会儿工夫,拉的人拉得满头大汗、笑意连连,坐的人兴奋不已,直呼过瘾!真真是找回了儿时的感觉呢,满头大汗之余,我忍不住感慨,这样的拉车是为了客串、好玩,找寻已逝的回忆。若穿越到过去的老北京,以拉车为生呢,还会有这样的轻松惬意么?虽说当时我还戏谑了一把,说是“祥子拉车”。
这会再比对着老舍先生“洋车夫”的描述才知道,才知道自己的狭隘与粗糙,完全“挂一”而“漏万”了。您瞧:
1.二等车夫
年轻力壮,腿脚伶俐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全天的,爱啥时候出车或收车,都自己说了算;车拉出来,往固定的地方一放,专等坐快车的雇主。运气好的,一下子能拉个一块两块(估计相当于现在的出租车一次拉上个一二百块钱吧)的,运气不好的一天没拉到一个顾客还在赔上“车份儿”(赁车钱),但人家这一派哥们不在乎。
这是车夫里境界比较高的,能从职业中寻找出自由来。要么有底气,要么心态好,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工作就是打发时间的工具”。
拥有这份心态的人,从古至今都能让自己活得自如一些,随性一点。
很显然,祥子不属于这一类,“生长在乡间,失去了父母与几亩薄田”的祥子哪里有底气“爱咋滴咋滴”?填饱肚皮才是他的第一要义(但是我等凡夫俗子,得努力修炼,往这个方向靠近)
2.一等车夫
还有一派,拉的雇主是洋人,不用穿统一的“号坎”,也就是工作服,一律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整个人看着干净、利落又神气。
这一身行头,往那一站别的车夫就没办法过来争生意了。
这应该是老北京“洋车夫”中的佼佼者,是这个行业里的金字塔尖。从内到外都与众不同:着装——讲究,精神面貌——精神抖擞,服务对象——杠杠滴洋人。
这应该是打工一族里边的“金领”吧,顾客群稳定且收入高,还倍儿有面子。这类人往往拥有行业里的话语权,行业底层人想要“跃迁”到这个层级,单靠努力未必能成功,机遇和起点,恐怕是重要因素和前提。
祥子肯定不是这一类人,且祥子的目标里应该也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吧,毕竟,格局、视野决定高度。
3.三等车夫
再来看第三等。
年龄稍大,因身体原因跑得稍差点儿劲,或者因家庭拖累不敢跑全天的,拉的车也是八成新;人、车都很抢眼的,要价也就稍微能保持住点尊严,如果拉半天的,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上的活儿,因为拉夜活儿需要更多的体力和本事,挣的钱自然也多一点。
祥子似乎也不在这一类的人,但若没有虎妞之死,很有可能祥子未来会奔向这一类。
4.最次等
拉车的还有一个没落群体,他们的年纪在40岁以上,20岁以下的。车是破的,又不敢拉晚上的活,只能早早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的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自己的口粮,因为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哪怕是到菜市场去拉货物,也得认了。
也许有拉了一辈子洋车的,却也没有靠拉车出过风头,尤其是40岁以上的人,已经可能已经拉了十年八年,身体的损耗使他们不得不屈居人后,他们心里很清楚,早晚会一个跟头栽倒路上,再也起不来。
他们中有做过巡警的,被撤职了;做过小贩,赔光了;做过工匠,失业了。到最后一无所有,当无所当,卖无所卖,不得不走上了这条“死亡之路”,因为生命中最鲜活亮丽的时期已经被耗光,现在不得不把窝窝头变成血汗滴在马路上……
祥子是不是属于这个群体呢?祥子属于这个群体过,然而悲剧的性格再加上悲剧的命运生生把祥子抛离了这个群体之外。
经过多次挫折和打击之后,祥子像孤魂野鬼一样,游离在这四类车夫之外,“像个鬼影一样,永远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与委屈”,最终,美丽得像肥皂泡一样的梦完全破灭。他丧失了对生活的任何期求和信心,从上进好强沦为自甘堕落。
生活呀,啪啪打脸的生活,把祥子的磨盘(愿望)碾得粉碎又狠狠地把他剔除出局。
祥子连“洋车夫”的最次等都“坐不稳”“做不得”!
悲夫!
再联系第6章老马和他那孤苦无依的孙子小马,同样是拥有一辆洋车,又如何?不照样连家都守护不了么?“人民艺术家”老舍,就是这么不动声色的,将这个沉重而又悲怆的社会主题一点点摊开到读者面前,引人深思。
再次回读,果然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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