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它是一盏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在黑暗的道路中照亮着我们匍匐前行。信念,它还是一个不倒翁,让我们即使活在最卑微的生活里,身处最艰难的困境中,我们依然还能对生活怀抱信心和热情。
那年,我刚过20岁。不经世事,不染一丝风霜。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蓝蓝的天空飞翔,在那绿意葱葱的树林欢快的歌唱。那时,我的双亲健在,有姐妹相伴左右,衣食也无忧。我感受着生活中的种种美好,在我的眼里,天空是蓝蓝的,水是清清的,人是热情友好的,世界也是美丽和谐的。
直到这一年,伯伯和父亲在半年的时间内相继患癌去世,我才突然看清了生活的真相。这像一记猝不及防的惊雷打在我的身上,人生的无常让我感到茫然,惊慌,那是一种心被扭成了麻花,然后扔进油锅里煎炸的感觉。
父亲的突然病故,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在我的眼里,他一直是多么的健康,快乐,在我的印象中,他连感冒都很少。真是病来如山倒,一直如一座巍峨大山护着一家人周全的父亲,突然毫无征兆的坍塌了,我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父亲的这一生我不敢去触碰,像鱼肚子的一坨苦胆,看着都苦,比苦瓜也苦,苦得让人心疼,让人愤恨。童年穷苦,少年不得志,中年还没走完,被阎王硬生生的抓走了,一口甜瓜也没尝上。
当我对父亲的病情感到绝望和无助的时候,独自狂奔到空旷的田地里,咬牙切齿的指天怒骂:“老天爷啊,你这是瞎了狗眼吗?你让这么好的人,这么一个受尽人间困苦的人,都还没有过上好日子,你就这样无情的非要拖走他。”
艳阳照在我的头顶上,我的心比这灼灼的日光还烫,我骂的时候是很痛快的,可骂完心就虚了。我怕老天爷发怒,转身又跑到隔壁满爷爷的佛堂里长跪不起。我忏悔,祷告,祈求老天爷救我的父亲。此刻,除了神灵,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可以留住我父亲的命?
父亲还是走了,留下了一个满是遗憾的人生。为他遗憾的不只是他的亲人,还有这一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
“山中无直树,世上无直人。”
这句话是村中那些看着他长大又送他入土的老人们为他悲苦哀怨的人生发出的叹息。他们嘴里说出的意思就是:山上那些笔直的好木,总有人去砍去偷,而像我爸这样正直的人,连阎王爷爷也抢着要。
我爸的这一生,被他们比喻成了那一颗雄壮的大树。我从他们那双充满哀思的眼神里和充满叹息的语气里,为我爸受住了这一个当之无愧的名声。
我爸确实是一个大好人,一个正直又宽厚无私的人。可惜呀!好人不长命。
有一个老太当年为我奶奶接生,接住了这个呱呱落地的孩子。后来,躺着这个孩子的漆黑棺木从她家的屋前经过,这个白花苍苍的老妇人趴在那棺木上哀哀怨怨地哭了一场,哭这一个满头黑发的年轻人。
父亲走时,他咽不下最后那口气,因为他到死都没有认命。他死得不甘,因为他才45岁,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还有他舍不下的家人。父亲临死那一刻,眼睛瞪得大大的,双腿乱蹬,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直咽不下悬着的那口气。
我目睹了父亲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在那一刻,我觉得他终于可以解脱了,不用再受这种身心的巨大煎熬。我当时出奇的冷静,没有掉眼泪,而是轻轻的拍着我父亲的后背说:“爸,你放心,我们姐妹会相亲相爱,我们会把这个家撑起来。”
父亲咽了气,我把他的嘴巴合上了,一家人守着渐渐冷却的父亲的遗体大声哀嚎。我还是没有哭,而是默默的去了楼梯口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送终鞭炮来到大门前。我拿着打火机的手也没有抖,我把一卷火红的鞭炮轻轻地撒开,点燃了半截手指头长的引线。
鞭炮噼里啪啦的在我的眼前四处飞溅,那些火光彻底燃烧尽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我就在那一瞬间真正地长大了,成了一个会沉重思考起生和死的成年人。
我像站在了一杆鲜红的国旗面前,我庄严而肃穆地对着那挂鞭炮宣誓:“爸爸,你走好,你的遗憾人生,你未完成的梦,你的这本未有机会来写的“”苦难之书”我会为你完成。我们姐妹也会相亲相爱,我会用尽我这一生,去让她们都过上好日子。”
一转眼,父亲已经走了13年了,我们姐妹三都还没有辉煌腾达,但是也没有把日子越过越差,比以前好了一点。要是父亲知道我们在老家盖了一座大房子,我也生出了两个儿子,他该会多么高兴啊!这两件事,他在生前也从来是想不到的。
父亲走后,我发生了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还没有把父亲的故事写出来,倒先把自己的写出来了。
父亲的苦难之书,虽然我还没有写出来,但是我已经铺好了纸,研好了墨,也磨尖了笔。那些已经写过,练过的一百五十万字,都是为了以后把父亲的故事写得更好,把写父亲的字写得更加有力。
为了生活,我不得不总是把这件事放在第二位。我总得先好好活着,才能把故事一直说下去。梅花香自苦寒来,我把自己埋在了雪被下十几年。雪消之日,我也要香它一片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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