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是我初中的同桌,准确的说是我还留有印象的同桌。
坤哥的语文非常好,所以他和语文老师的关系也非常好,好到和他的语文成绩一样好。
和坤哥的相识相知源于入团申请书,由于成绩优异,我是班里第一批入团的人,入团困难并不大,问题在于入团申请书,第一次鲜明的向组织靠拢时,我整整憋了一周,直到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都没能把自己对团的无限热爱之情化注笔端。经同学引荐,见到了传说中一夜连写20份入团申请书,且份份不重样的坤哥。
“每百字一块钱”坤哥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尊重创作是一个共青团员最基本的素养,花钱是为了使你们们明白知识的价值!”
“入团是有关信仰的事,沾上钱后会玷污到我毛重21克的灵魂!”我不屑的回答到。
坤哥停了一下,“滚!”
最后,他果真没收钱并替我写了,自然不是因为我毛重21克的灵魂,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纯属巧合的十次惊人雷同数学作业。由于双方对于这次的合作都感觉比较愉快,所以我们展开了更深层次的交流----我们成了同桌。
坤哥近视很严重,至少在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坤哥说厚重的镜片是为了反衬俗世的肤浅,人活着总要往自己身上加一些厚重的东西,这样你才不会被陈世的风气吹得东歪西倒。他一直这么厚重着,直到那节训练蛙跳的体育课。
为了应对即将来临的体育测试,老师加大了平常的训练力度,由于蛙跳时要求双手扣在脑袋后面,坤哥厚重的眼镜终于在几次瑶瑶欲坠后成功陨落了,失去了眼镜的坤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就如同梵高的星空一样自由,朦胧,柔和而又迷你。但这种迷你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片破碎声,坤哥刹那间杀猪般的嚎出了混沌初开时人类对未知世界最本真的呐喊:“我去!那个不长眼的脆了我的眼镜,我~~~”
那个“我”的后面是什么后缀我终究是没听清,因为坤哥在抬头的瞬间再也不能保持他声音原有的分贝了,我相信他在看到体育老师那活灵活现的酷似恐怖电影的神态时内心的感受一定是极好的---自由,朦胧,柔和而又迷你~~~
最后坤哥的眼镜被就地掩埋在操场旁边的一棵小树下,陪葬的是2000字的检讨和100个蛙跳,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最终做完那100个蛙跳,我只知道那节体育课后我给他带了一周的饭,目送他扶着墙去了一周的厕所,在瑟瑟的北风中,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他的脚步很沉重,至少比他那个厚重的眼镜还要重。在那之后的不久我还陪着他去看过几次那位陪伴他很久却已经与世长辞了的眼镜。每次去他都会对着那棵小树沉默很久,不知为何我总能从他眼角上淡淡的泪渍和攥的咯咯发响的拳头里感受到一股清新的忧伤,那忧伤自由,朦胧,柔和而又迷你。
坤哥的腿好了之后,我常常见到他对着体育老师的电动车痴痴的笑,那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两种笑容之一,另一种挂在法国卢浮宫蒙娜丽莎的脸上。
“哪个小兔子崽子又扎我车胎,每周一,三,五,你丫的到挺准时的啊!有种永远都别让我抓住你~~~”楼下又传来了体育老师那稍显沙哑却又极富磁性的中老年男低音。对此我们已经习以为常。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扎的时候都不出声的吗?”我低声问他。
“看到学校对面路边摆摊修车的大爷了吗?咱们学校还没建好时,他就在那儿修车了。”
“他教你的?”
“算不上教吧,点播了一下。”
“奉劝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你扎他车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等我凑够眼镜钱。”
“什么眼镜钱?”
“大爷说了,体育老师去他那儿补一次胎,给我提五块钱,我算了算再来几次差不多就凑够买眼镜花的钱了。”
“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听完这句话后情绪立即就失控了 ,“有这种好事都不记得叫上我吗!下次必须一起去!”
“额。。。我错了。。。。”
“看在体育老师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你算账了,下课把大爷教给你的跟我说一遍。”
从此以后体育老师过上了惨绝人寰的日子。。。后来他改骑自行车了,由于自行车补胎利润空间有限,提成的事在跟大爷进行了数十轮磋商之后,最终我们还是放弃了。再后来体育老师逢人便说,骑直行车有多好多好,不仅锻炼身体,而且有益身心,还能。。。
2008年5月12日28分04秒的下一秒
坤哥和我跟着一群人在楼梯上玩命的狂奔,大家的脚步很凌乱,大家的心里更凌乱。
“坤哥,我感觉心里有点乱,好好地大家都跑什么呀?”
“地震了,楼都在抖,你没感觉到?”
“是吗?我刚睡着了。”
“你丫差点就挂在教室了,多亏我拍醒你,如果咱俩能活着出去,晚上请我吃泡面。”
“如果死~~~~”
我还没说完,忽然一脚踏空,在人群中倒了下去。那几天刚刚报道了一则新闻,说某某中学在出早操下楼梯时学生之间发生了踩踏事故,造成三死几十伤什么的。如果非要选择被踩死或者被震死的话,我一定会选择被震死,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都给我让开”坤哥愤力的嘶吼着,一把向我倒下的地方扑了过来。
话说我当时感动的眼泪都在打转了,这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节奏啊。
“你还有什么遗嘱,快说!”他一边把我拉起一边喊道。
“如果我死了,让我妈替我给你泡碗面。”
自然我没被踩死,也没被震死,但由于担心余震,校长再也不敢让我们回教室上课了。那天下午我和坤哥一直在小河边坐着拔水草。
"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坤哥。
“不知道别人是为了什么,反正我是为了出人头地,我可不想在这个小鸟出门都不穿小裤衩的地儿待一辈子。”他抬头望着天说
“你怎么知道别的地方的小鸟出门就穿小裤衩?”我问
“你不出去看看怎么会知道,万一穿呢”他反问。
“如果以后你真看到了穿小裤衩的小鸟,记得带一只给我。”我说
“你啥时候开始想养鸟了。”他说。
“我在想我到时候是烤着吃,还是炸着吃。”我说“你还有其他什么遗愿没有”。
“我曾经有过一个梦想,我想要每天骑着藏羚羊驰骋在广袤无垠的可可西里,看日出日落,看草长鹰飞,听花开无声,画落月无痕,我要用脚步亲吻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我要用心去观察每一颗星星,我要和偷猎者斗智斗勇,用生命去捍卫。。。 ”我明显的感受到坤哥的神态有点异常。我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异常,只是感觉那异常自由,朦胧,柔和而又迷你~~~
“捍卫什么?”我急切的问
“没什么” 他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当时我并不能体会到可可西里对坤哥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片神圣的土地,在那片土地上生长着我们悉心呵护着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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