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81岁的老母亲又住院了。心力衰竭。

在此之前，“心衰”于我只是一个陌生的医学名词，与其它的器官病变并无区别。又以为心脏是个永动机，人在，心在。

在医院陪护的几天，对这种病有了具像而深刻的认识，意识到“核心”这个词表达的精准。母亲的心脏之所以出问题，是她让自己的心脏长期负重的必然结果。思虑过多必然耗费心力。心累过度会出故障。心被累坏了，人就衰了。

这次生病，医院开出了病危通知书。总算是有惊无险，经过抢救之后转危为安。在CCU病房的几天，母亲每天只要精神好点了，就会把我们五个孩子逐个过问一遍，再把孙辈念叨念叨。第二天依次重复，不厌其烦地表达着对儿孙们的担心。

出院回家，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睏了闭目养神，醒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坐在身边的我说说话。不知是她陪着我还是我陪着她。

每天又会有很多次站起来到处找她的幺儿——那是这些年一直在身边照顾她的。催他去做饭，催他给哥哥姐姐打电话，催他去接在外玩耍的孩子。解释和安慰都只能管几十分钟，过不了多久就忘了，又开始催。而她的心脏现在不允许她这样，多说几句话就有点气喘吁吁了。

我实在无法想象，在我离开家，离开父母哥姐的这些年里，母亲平时该有多么劳心费神。望着她消瘦的脸深陷的眼，摸着她皮包骨头的残疾的手，忍不住嗔怪：“您这么操心，难怪医生检查出你的心脏比一般人大得多，就是因为你平时总往心里塞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就不能不这么操心么？”

“我也不想，就是控制不了。”母亲苦笑。

医生说的是对的，母亲这病，治不好了。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这句俗语也是对的。这八个字，今天特别想送给我所有的亲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