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在家吗?”黑暗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很熟悉,但过于压低的嗓音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谁呀?”小秋一下子警觉起来。她赶紧站起来,走出里间。眯着眼向门口外张望着。
“我,嫂子。表哥在家吗?”黑暗中那个人说。
“是东子啊,你表哥出去找粮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你有事吗?”小秋听出是郝继东的声音,赶紧回答道。
“那就好,我进来啦。”模模糊糊的看到郝继东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手里还吃力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赶紧把房门给关上了。
“东子,黑灯瞎火的,我去点灯。”小秋转身去摸灶台上的火柴。
“嫂子千万别开灯。叫孩子到里屋去,我有话对你说。”郝继东急忙阻止了小秋,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轻声对孩子们说,“凤琴,宝骡,带着弟弟到里屋去吃窝头吧。”
孩子们一听,赶紧接过郝继东手里的窝头,高兴地跑进里屋去了。
郝继东甩下背上的大包袱,把沉甸甸的东西也重重地放到地上。他扑打着身上的衣服。
“这是什么?”小秋问道。
“这是干花生叶子,这是半口袋黄豆。”郝继东低声说道。
“东子,你从哪里弄得这些东西?”小秋有一种莫明的紧张。
“村里牛棚里的,昨天晚上趁黑偷了点,估计你也揭不开锅了,就给你送过来了。”郝继东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哎呀,东子,你----可闯大祸了。村里的东西你也敢偷?纸里包不住火啊!”小秋听了大惊失色,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嫂子,别怕。我今晚就走了,这些东西给你,他们到时只会到我家去找,你们家他们不会想到的。”郝继东说道。
“你能上哪儿去?”小秋担心的说。
“关东,我有个远房哥哥解放前就去了关东。我打算去投奔他。”郝继东声音有点激动。
小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抽泣起来。
“嫂子,你别哭呀,等事情过去了我还会回来的。”
“你走吧,我也没权利留你。可是,我以后可就……”小秋又哭了,“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走了,我就更没活路了。”
“嫂子,说句实话,你和我表哥不是一路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还是趁早离开他吧。”郝继东叹了口气,“不然你真的没法过了。我走了,你也得想办法赶紧离开我表哥。”郝继东说完,扭身往就外走。
“东子,你站住,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得说实话。你觉得嫂子是个坏女人吗?”小秋突然叫住郝继东说道。
“嫂子,你咋这样说,在我东子的心中嫂子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只是东子没福气,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找一个像嫂子这样的女人。”郝继东停住脚步,用低沉而有力语气回答道。
“带我走吧,东子。带我去关东,带我跳出火坑。”小秋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丢掉了女人所有的矜持与羞涩,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冲撞着她那颗满是伤痕的心。
“嫂子,这……”郝继东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嫌嫂子岁数大了?好吧,那就算我没说,你走吧,路上小心。”小秋苦笑了一声。
“嫂子,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走?那孩子们怎么办?这么多人也带不走啊?”郝继东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的感情终于迸发了出来,但他还是使劲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感情,他想到了孩子们。
“东子,有这些东西孩子们就饿不死了。我得带着宝山,他还要吃奶,把宝骡也带着,不然张长荣绝对容不下他。只能把凤琴、凤生和宝国留下,这三个孩子都是张长荣的亲骨肉,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张长荣再不是东西,也不会不管他们的。再说,凤琴也大了,能够照顾他们,只要嘱咐好凤琴节约着吃,到了夏初就有东西吃了。”
“嫂子,你可想好了,我郝继东除了这个人可啥也没有啊。”郝继东有些不忍。
“我不图你别的,只图你这个人。你让我放心。”小秋拉住郝继东的手说道。
“嫂子,我……”郝继东哽咽了,“我郝继东绝不辜负你!”
小秋叫出凤琴,摸着她的头对她说:“凤琴啊,娘和你表叔今晚要出去办个事,可能还得带着宝山和宝骡,凤生和宝国就由你先照看着。你看,那大包的是干花生叶,口袋里的是黄豆。过会儿你把花生叶放到大瓮里,黄豆放到小瓮里,一定盖好盖子,千万别让老鼠糟蹋了。明天抓一把花生叶用水泡泡,泡出苦水后,再抓一小把黄豆,用蒜臼子捣细,与花生叶掺在一起蒸着吃。东西不多,要省着点吃。凤琴啊,你是姐姐,弟弟们还小,你得先让弟弟们吃,记住了?”
“娘,这么晚了你这是和表叔要去哪儿啊?还得带着宝山和宝骡?”凤琴一脸狐疑的看着母亲和表叔。
“你不用多问,只需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就行了。你爹若是问起来,你就说娘和表叔一起办事去了。”小秋说完,抹着黑拾掇了几件衣服,抱起宝山,叫出宝骡,对郝继东说:“走吧,别待着了。”
郝继东接过宝骡,背在身后,小秋背着包袱,抱着宝山,急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娘,你啥时候回来?我有点害怕。”身后传来了凤琴悲凉的喊声,小秋心里一怔,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把本打算回应的话硬咽了回去,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心就软了,就再也走不出这个家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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