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

怎么还不来，说好九点，现在已经十点半了。看着西安市木塔寺站A出口，我盼了好久还在盼。

“咦，你怎么……”话的另一半咽回去了，不是。

一望，不是老婆。二看，不对。三瞧，还不是……到最后，我甚至萌发了一个大胆的冲动：随便拉个和老婆长得高低胖瘦差不多的人得了。

很多时候，我们在等待中度过，因为很多人你得等一等。

在单位，我出手快，领导需要三天办完的事儿，我一天就搞定。领导夸赞“看人家张老师，出手那叫一个快。”

“你能不能走慢点？！”领导前脚刚走，同事张凤琴笑眯眯调侃我。

我知道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努力了，但效果未必理想。人非圣贤，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既然我们是一个集体，为何不等等。

在等待同事进步还得伸把手。几年前，领导给我一女徒。同时苏老师带另一人。似乎是给我们四人出同一道题，就看看谁答得好。

这俩徒弟属于走得慢的。

接到指令，我确定了策略：逼。

“《管道通讯》的编辑流程是……”这是我在教。

“……封面怎么从几百张图片里选？”徒弟提问。

教了三天，第四天我就让徒弟单独操刀。天下徒弟都想靠师傅，她也一样：“张老师，你能不能把封二编一下？”

接过她祈盼的眼神，我冷眼下面的嘴里吐出三个字“自己编”。

徒弟“哦”一声就埋头苦干了。俩月后徒弟出师了，编的通讯美观大方。我暗暗称奇，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大声夸赞“我真没想到你编的通讯比我编的都好！”

看着她脸上的光彩，我才知道：等一等也许有惊喜。

爸妈老了，你得等一等。

八个孩子嗷嗷待哺，年轻时爸妈肩挑重担，健步如飞。老家延安市水源沟村对面，盘着一个孤岛一般的椭圆形坡地。地里的酸性土壤是红薯的最爱，那儿栽出的红薯皮红瓤白，形体修长。煮熟之后又甜又糯，吃完红薯连手上都黏连着糖水。要是放在窗锅的柴火堆里，皮烤得微焦。掰开来，红薯噗得放一股香气，红薯肉烤成拉丝状。等不得凉就一口咬下去，嘴里的红薯烫香烫香，只好用舌头来回捯饬降温。

老爸说最香的红薯要受最大的罪。这块地上边有条路，但离水源太远。下面的路倒是近，离小河直线距离不到300米。可这是羊才走的路，坡度最陡处快80度了，是羊肠小道中的“羊肠小道”。

为省时间，老爸从羊肠小道上去，右肩挑着一担水，右手扶着桑木扁担，左手攀附着小道的一棵草或者一块硬土疙瘩，向上，再向上……从下面仰头，老爸就像陕北高远的蜘蛛侠。

红薯要种两天，意味着老爸要在这条几乎与地面垂直的道上挑两天水……

红薯种上还得除草施肥，等抛出满地的“紫红色”时，把丰收的红薯背下去又得经过羊肠小道。

种时费两天，收时四五天……

老爸老妈因为走得太快，把一生的劲儿提前使用，如今慢下来了。这时候我们就等一等。用慢速度陪着他们走，用慢节奏感受父母的爱，像镜子一样将我们的爱反馈给生我育我的严父慈母。

老婆一直慢，我就一直等。

“我先下楼等……”老婆每次出门都学我的调调调侃。

她确实不怎么快。有次我在小区凉亭下了一盘棋她都没来，我电话催“到哪里了？”

“到口红了，快了！”她着急地挂断电话。

女儿小时感冒发烧，我抱起就往医院赶。那次她倒是快，收拾收拾奶瓶小被跟在后头。厂里的林荫大道上，我大步流星，她碎步捯饬。

人说为母则刚，在这位慢性子母亲身上我都能感受得到。有次，儿子床上玩，一不小心就从床头跌落。

我已经瓷了，不知道该采取行动。老婆奔过来，在电光火石一刹那时间挡住了儿子的头。

“你不是长夸自己快么？”老婆看我一眼，安慰着被吓哭的孩儿。

随着年龄增长，老婆身体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体质不算好。回想刚结婚时，她可是生龙活虎啊。俩孩子都剖腹产，等于两次生死战，身体不垮才怪。

“跑这么几步就不行了！？”看着老婆跟着我锻炼，我边跑边等，一边解释跑步热身和运动后拉伸的重要。

……

一抬头，恰好老婆走出了地铁口。这时候我觉得就像看到一朵花盛开而我恰好路过一样。

等一下老去的父母，候一候磨磨唧唧的老婆家人吧。

你等来了家人，也等来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