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在校学习,一年的实习。爸妈一致要求我回去实习,就在我们老家县城里。
从学校离开时,大家都哭成一团。全部四五十个同学,来自四面八方。在此一别,我和他们二十多岁都没有在见面了。
那时候电话没有普及。毕业留恋册里,只是写下了祝语,然后互赠了照片。我们就像很多颗水滴,偶尔融合在一起,又随风飘散,各奔东西。
我在抽血室采过血,去公共场所检测过空气,也会去抽样调查食材或者物品的卫生状况是否合格。我流转在防疫站的各个科室,其中在抽血帮忙,老师要求我们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因为经常筛查出HIV阳性。
在这一年知道了我是乙肝病毒的携带者。一个人懵懵懂懂的,其实是很幸福的。知道得越多,心里越是背负了很多压力。就像以前读书,都是奔着远大的前程而去的。而梦想总会落地,触碰到现实,去窥见那些残忍。
也是在这一年里,我知道了我不可能获得我想要的国家包分配的工作。我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在转眼间成空。我以为越出的农门,实际上依然在那里等我回去。
那是一种多年的建设毁于一旦的打击。再加上身体上查出来问题,真的有一种被毁灭的感觉。但人生的遭遇,这是最微不足道的变数。而人的承受能力,也会渐渐超出自己的认知。
就像一条被网住的鱼,哪怕被脱离了水源,也不会忘记挣扎。那个夏天,爸爸带着农村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腊肉和土鸡,到处去找门路,希望我能得到一份工作。
他放下了半生的矜持与骄傲,卑微的在可能对我有帮助的人之间斡旋。结果徒留把尊严踩在脚下后又一无所获的无奈和愤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结果只是一只井底的癞蛤蟆。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这是我必须面对的课题。不接受又能怎样。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山。哥哥大我两届,毕业被分配到电力系统。而后,国家开始取消分配,自谋职业。如果有单位接受,你就能把档案关系转进去,如果没有,档案就只能寄放在人力处。包括当时上学时转出的户口和粮油关系。
在城市里没有接纳我的地方,在老家农村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就像出生时的境遇了,在夹缝中苟延残喘。
那时我暂寄住在血站里。那里临时招聘的抽血化验的有我们初中时的同学。她们比我提前经受了时代的检阅,都是好就业的专业。而我的专业,是行政性质的,不需要外聘人员。
我能怎么办呢?实习也结束了,当初那么光辉灿烂的出来,如今怎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可我能靠什么养活自己呢?转了好几天,才发现只有餐饮行业缺人,不挑人。
我洗过菜,洗过碗,端过盘子。深夜,我住在酒楼狭小又阴暗的阁楼里,感受到了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刻。我不敢联系我的同学,我不愿意面对失败和对比,只想一个人在角落里憔悴甚至发霉。
如果早知会这样,我读那些书又有何用。我们的领班,只有小学文化,干活只要麻溜就可以了。我找不到我存在的价值和骄傲。
而当初成绩比我差得同学,选择的师范,提前一年出来,而且学校对教师的需求比较大,一般都能就业。就这样,我的人生反转。那时的我是最自卑的。而我不知道的是,这样子的迷茫会跟随我十年,从一九九九年回去到二零零九年离开。这十年是原地打转的十年,是被荒废的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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