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记忆

现在回忆小时候冬天，是大雪后，爸爸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簸箕框，下面撒了麦粒，拉长长的一根绳子，带着我和弟弟躲在屋檐底下，说给我们捉麻雀。

兴致勃勃地等了半天，最后钻进来的只有邻居四奶奶家的几只母鸡，吃麦粒吃得悠哉悠哉，闲庭信步。

爸爸带着我们围着吃得饱饱的，还窝在簸箕框下不走的母鸡，研究为什么这个装备引不来麻雀来。

几年之后我从语文课本上学鲁迅学闰土，才知原来这方式从何而得。

爸爸其实带我们做过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春天的时候去大片大片的麦田里放风筝，妈妈不在的时候他给我们倒腾蒸饺和自创萝卜饼……像小孩子，可惜那时候他和妈妈总是吵架，都年轻气盛，两言不合就吵起来，我和弟弟往往吓得大哭。

后来有记忆的冬天就要上早自习，小伙伴们上学都成群结队，有时候天边一轮明月皎洁硕大，挂在路的尽头，像一个梦境。

真幸福。

夜色好时，晚饭后爸爸牵着走出家门，开始在村子里喊小伙伴出来玩，有专门的童谣呢，两三句的样子，大声念个两三遍，基本上前后左右的小伙伴都从家里蹦出来了，再玩一会儿，笑声在冬夜的村子里传得远，半个村子的小孩子都能跑出来，北方冬夜月色清亮，玩老鼠钻洞，玩储窝窝，简单的游戏翻来覆去地玩，怎么也玩不厌。

大雪时候是怎样的？怎么却就没有印象了？我知道打过雪仗，一双手冻得通红，明明冰冷却又觉得发热。也记得大雪中一进腊月，家里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各种吃食，炸鱼炸丸子，蒸馒头蒸枣花，我跑灶堂前玩一会儿捏一块刚出锅的麻叶儿吃，厨房外漫天雪花，空气中是热闹的氤氲气。

再长大后，时间总过的飞快，一年一年，很难想起哪一年冬天是如何度过。雪好像也越下越少，一场雪来，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记忆上拉长，厚重久远。经历过南方那种大雪纷飞却落地即化的冬天，阴冷潮湿。再遇北方暖气盈室，简直觉得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而北方最具代表性的冬天应该就是漫天大雪中，呼啸的北风中缩着脖子紧急赶路的行人，或是月色清冷，大雪过后的天寒地冻，推开门满室明亮温暖，漫长的冬夜再围着小火炉炖一锅豆腐，听爷爷讲故事，再好不过。

就突然想起那时候奶奶生病，冬天时候天寒，总是卧床不起，每年冬天爷爷就提前备好一只羊腿，挂在厅里小火炉的旁边墙上，每天炖羊肉汤来喝，奶奶躺在里间的床上，有时候会喊爷爷给我拿吃的，爷爷沉默地添煤火，收拾小炉子，又给我们炖梨子吃。

屋里总是暖的。

冬天北方的羊肉汤也是必备美食。上了中学之后，每次冬天周末回家若是爸爸或叔叔带我吃饭，一定是去喝羊肉汤，镇上那种破破旧旧的小店，门边就是没有玻璃的大窗口，放一只大锅，站一位一直忙碌的师傅，昏黄灯光下热气氤氲，白日里街边羊市新鲜的肉，煮好的汤，一身寒气地搓着手进去说，来半斤，伙计在大锅后娴熟地应一声，羊肉切成薄片，汤里该有胡椒粉吧，微辣，撒了大把葱花和芫荽，配一个饼子，喝得满身热气地出门来。不过羊肉属热物，叔叔有一段时间中午晚上都去喝，嘴巴上起了泡。谁一见面问哎这怎么了？？“喝羊肉汤喝得！”

好久没喝羊肉汤了，现在北方倒是满城雾霾，不知道数年之后，也算不算做一份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