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裴行俭大破突厥,阿史那伏念投降
【原文】
开耀元年(辛巳、681)
春,正月,突厥寇原、庆等州。乙亥,遣右卫将军李知十等将兵屯泾、庆二州以备突厥。
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妇于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乐自宣政门入。
太常博士袁利贞上疏,以为:“正寝非命妇宴会之地,路门非倡优进御之所。请命妇会于别殿,九部伎自东西门入,其散乐伏望停省。”
上乃更命置宴于麟德殿。宴日,赐利贞帛百段。利贞,昂之曾孙也。
利贞族孙谊为苏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来,尽忠帝室,谓琅邪王氏虽奕世台鼎,而为历代佐命,耻与为比,
尝曰:“所贵于名家者,为其世笃忠贞,才行相继故也。彼鬻婚姻求禄利者,又乌足贵乎!”时人是其言。
裴行俭军既还,突厥阿史那伏念复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连兵为寇。
癸巳,以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为副,将兵讨之。
二月,天后表请赦杞王上金、鄱阳王素节之罪,以上金为沔州刺史,素节为岳州刺史,仍不听朝集。
三月,辛卯,以刘仁轨兼太子少傅,余如故。以侍中郝处俊为太子少保,罢政事。
少府监裴匪舒,善营利,奏卖苑中马粪,岁得钱二十万缗。
上以问刘仁轨,对曰:“利则厚矣,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非嘉名也。”乃止。
匪舒又为上造镜殿,成,上与仁轨观之,仁轨惊趋下殿。
上问其故,对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适视四壁有数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
曹怀舜与裨将窦义昭将前军击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在黑沙北,左右才二十骑以下,可径往取也”。
怀舜等信之,留老弱于瓠芦泊,帅轻锐倍道进,至黑沙,无所见,人马疲顿,乃引兵还。会薛延陀部落欲西诣伏念,遇怀舜军,因请降。
怀舜等引兵徐还,至长城北,遇温傅,小战,各引去。至横水,遇伏念,怀舜、义昭与李文暕及裨将刘敬同四军合为方陈,且战且行。
经一日,伏念乘便风击之,军中扰乱,怀舜等弃军走,军遂大败,死者不可胜数。怀舜等收散卒,敛金帛以赂伏念,与之约和,杀牛为盟。伏念北去,怀舜等乃得还。
夏,五月,丙戌,怀舜免死,流岭南。
己丑,河源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将兵击吐蕃论赞婆于良非川,破之,收其粮畜而还。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边。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请以太平公主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亲,请尚太平公主,上乃为之立太平观,以公主为观主以拒之。
至是,始选光禄卿汾阴薛曜之子绍尚焉。绍母,太宗女城阳公主也。
秋,七月,公主适薛氏,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燎炬相属,夹路槐木多死。
绍兄以公主宠盛,深忧之,以问族祖户部郎中克构,克构曰:“帝甥尚主,国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伤!然谚曰:‘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不得不为之惧也。”
天后以𫖮妻萧氏及弟绪妻成氏非贵族,欲出之,曰:“我女岂可使与田舍女为妯娌邪?”
或曰:“萧氏,瑀之侄孙,国家旧姻。”乃止。
夏州群牧使安元寿奏:“自调露元年九月以来,丧马一十八万余匹,监牧吏卒为虏所杀掠者八百余人。”
薛延陀达浑等五州四万余帐来降。
甲午,左仆射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固请解仆射,许之。
闰七月,丁未,裴炎为侍中,崔知温、薛元超并守中书令。
上征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无所规益。
右卫副率蒋俨以书责之曰:
“足下负巢、由之俊节,傲唐、虞之圣主,声出区宇,名流海内。主上屈万乘之重,申三顾之荣,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礼,将以辅导储贰,渐染芝兰耳。
皇太子春秋鼎盛,圣道未周,仆以不才,犹参庭诤,足下受调护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无一谈,悠悠以卒年岁。向使不餐周粟,仆何敢言,禄及亲矣,以何酬塞?想为不达,谨书起予。”
游岩竟不能答。
庚申,上以服饵,令太子监国。
裴行俭军于代州之陉口,多纵反间,由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贰。伏念留妻子辎重于金牙山,以轻骑袭曹怀舜。
行俭遣裨将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务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与曹怀舜等约和而还,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辎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细沙,行俭又使副总管刘敬同、程务挺等将单于府兵追蹑之。
伏念请执温傅以自效,然尚犹豫,又自恃道远,唐兵必不能至,不复设备。敬同等军到,伏念狼狈,不能整其众,遂执温傅,从间道诣行俭降。
候骑告以烟尘涨天而至,将士皆震恐,行俭曰:“此乃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盗也。然受降如受敌,不可无备。”乃命严备,遣单使迎前劳之。
少选,伏念果帅酋长缚温傅诣军门请罪。行俭尽平突厥余党,以伏念、温傅归京师。
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壬戌,裴行俭等献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斩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于都市。
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俭之功,奏言:“伏念为副将张虔勗、程务挺所逼,又回纥等自碛北南向逼之,穷窘而降耳。”遂诛之。
行俭叹曰:“浑、濬争功,古今所耻。但恐杀降,无复来者。”因称疾不出。
丁亥,新罗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贤于巴州。
【原文华译】
开耀元年(公元681年)
1 春,正月,突厥入寇原州、庆州等州。正月五日,朝廷派右卫将军李知十等率军屯驻泾州、庆州二州,以防备突厥。
2 正月十日,因为初立太子,皇帝敕令宴请百官及命妇于宣政殿,命九部歌伎及杂耍演员从宣政门入宫。
太常博士袁利贞上疏,认为:“皇帝寝殿不是命妇宴会之地,寝殿正门也不是倡优该走的道路,建议命妇宴会设在别的宫殿,九部歌伎从东西门入宫,其余杂耍演出建议取消。”
高宗于是更改,命置宴于麟德殿。宴会当天,赏赐袁利贞绸缎一百匹。袁利贞,是袁昂的曾孙。
袁利贞的族孙袁谊为苏州刺史,自认为他的祖先自刘宋太尉袁淑以来尽忠帝室(袁淑死难,事见公元453年记载;袁𫖮死难,事见公元466年记载;袁昂尽节于南齐;袁宪尽忠于陈后主),
而琅邪王氏虽然历代都身居宰相高位,而为历代佐命(王导为晋朝宰相;王弘帮助刘裕篡夺东晋;王俭帮助萧道成篡夺刘宋;王亮帮助萧衍篡夺南齐;王亮帮助侯景篡夺南梁),耻与之为比,
曾经说:“名门世家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世代忠贞,才德相继。那些把婚姻当商品来换取官禄财利的,又何足以谈尊贵!”时人都赞同他的话。
3 裴行俭军班师之后,突厥阿史那伏念再次自立为可汗,与阿史德温傅连兵为寇。正月二十三日,任命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以右武卫将军曹怀舜、幽州都督李文暕为副将,将兵讨伐。
4 二月,天后上表,请求赦免杞王李上金、鄱阳王李素节之罪;任命李上金为沔州刺史,李素节为岳州刺史,但仍不许进京朝见。
5 三月二十二日,任命刘仁轨为兼太子少傅,其余官职如故。任命侍中郝处俊为太子少保,免除实质宰相职务。
少府监裴匪舒,善于营利,上奏卖苑中马粪,每年可以得钱二十万缗。
高宗问刘仁轨意见,回答说:“利益确实丰厚,但恐怕后代称唐家卖马粪,不是好名声。”于是停止。
裴匪舒又为高宗造镜殿,建成,高宗与刘仁轨一起前往观看,刘仁轨惊退下殿。高宗问他缘故,回答说:“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刚才看见四壁有好几个天子,没有比这更不祥的了!”高宗即刻下令撤去镜子。
6 曹怀舜与裨将窦义昭率前军攻击突厥。有人告诉他:“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在黑沙北,左右只有不到二十骑,可径往攻取。”
曹怀舜等信了,留老弱于瓠芦泊,率轻锐倍道前进,到了黑沙,一无所见,人马疲顿,于是引兵撤回。
正巧,薛延陀部落想要向西去投奔阿史那伏念,路上遭遇曹怀舜军,于是请降。曹怀舜等引兵徐还,到了长城北,遭遇阿史那温傅,小战一阵,各自引去。
到了横水,又遇上阿史那伏念,曹怀舜、窦义昭与李文暕及裨将刘敬同四军合为方阵,且战且行;经过一天,阿史那伏念利用顺风攻击,唐军扰乱,曹怀舜等弃军逃走,唐军于是大败,死者不可胜数。
曹怀舜等收集散卒,搜刮金帛以贿赂阿史那伏念,与他约和,杀牛为盟。阿史那伏念北去,曹怀舜等才得以回来。夏,五月十八日,曹怀舜免死,流放岭南。
7 五月二十七日,河源道经略大使黑齿常之将兵攻击吐蕃论赞婆于良非川,击破,缴获其粮草牲畜而还。黑齿常之在军七年,吐蕃对他深为畏惧,不敢犯边。
8 当初,太原王妃薨逝时,天后请以太平公主为女道士,为太原王妃修行积福。后来吐蕃求和亲,请求能娶太平公主,高宗于是为她立太平观,以公主为观主,作为理由拒绝吐蕃。
至此,才选光禄卿、汾阴人薛曜的儿子薛绍为驸马。薛绍的母亲,是太宗的女儿城阳公主。
秋,七月,公主嫁到薛家,从兴安门南到宣阳坊西,火炬一个接一个,夹道的槐树多被烤死。
薛绍的哥哥薛认为公主受的宠爱太深,非常忧虑,问族祖、户部郎中薛克构,薛克构说:“皇帝的外甥迎娶公主,这是国家惯例,只要自己恭敬谨慎,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谚语说:‘娶妇得公主,有事无事也要麻烦官府。’不得不为之戒慎恐惧。”
天后认为薛𫖮的妻子萧氏以及薛𫖮的弟弟薛绪的妻子成氏都不是贵族,想要把她们逐出家门,说:“我的女儿岂能与田舍女为妯娌呢!”
有人说:“萧氏,是萧瑀的侄孙,皇家的旧姻亲(萧瑀的儿子萧锐,娶李世民的女儿襄城公主)。”天后于是停止。
9 夏州群牧使(掌管养马)安元寿上奏说:“自调露元年九月以来,丧失战马一十八万余匹,监牧吏卒为敌虏所杀和掳掠者八百余人。”
10 薛延陀达浑等五州四万余帐篷来降。
11 七月二十七日,左仆射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仁轨坚决请求解除仆射职务;皇帝批准。
12 闰七月十一日,裴炎任侍中,崔知温、薛元超一同担任守中书令。
13 高宗征召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对太子没有任何规劝教益。
右卫副率蒋俨写信指责他说:“足下有巢父、许由一样的节操,傲立于尧、舜一样圣主的朝廷,声出区宇,名流海内。主上屈万乘之重,给你以三顾茅庐的尊荣,商山四皓一样的待遇,待你以不臣之礼,就是希望你能辅导储君,让他受到芝兰芳香的熏陶。
皇太子正在青春岁月(本年二十六岁),圣道还未周全,以我之不才,尚且当庭谏诤,足下受到皇帝给予的调护太子的寄托,正是应该发言的时候,却唯唯诺诺,一言不发,悠悠闲闲荒废岁月。
如果你没有接受这份俸禄,我也不敢说你!但是你的俸禄已足以奉养双亲,又拿什么来酬报国家?我对此想不通,希望你能写信启发我。”
游岩竟不能回答。
14 闰七月二十四日,高宗因为服食丹药,令太子监国。
15 裴行俭驻军于代州陉口,派出大量间谍,多纵反间计,于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相互猜疑。
阿史那伏念把妻子、儿女和辎重留在金牙山,以轻骑袭击曹怀舜。裴行俭派裨将何迦密从通漠道,程务挺从石地道掩击,全部攻取。
阿史那伏念与曹怀舜等约和而还,回到金牙山,发现妻子、儿女、辎重都不见了,士卒又多染疾疫,于是引兵向北,退守细沙,裴行俭又派副总管刘敬同、程务挺等率单于府兵跟踪追击。
阿史那伏念请求生擒阿史那温傅以立功赎罪,但是还在犹豫,又自恃道路遥远,唐兵必定来不了,不设防备。
刘敬同等军到,阿史那伏念仓皇狼狈,不能集结部队,于是逮捕阿史那温傅,从小道到裴行俭大营投降。
侦察骑兵报告说前方尘埃涨天而至,将士们都震恐。裴行俭说:“这是伏念抓了温傅来投降,不是敌人,但是,受降如受敌,不可无防备。”于是命令严备,派一个使者迎接慰劳。
一会儿工夫,阿史那伏念果然率领酋长捆缚阿史那温傅到军门前请罪。裴行俭平定全部突厥余党,将阿史那伏念、阿史那温傅带回京师。
16 冬,十月一日,日食。
17 九月二十七日,裴行俭等呈献定襄战役生擒的俘虏。
九月三十日,改年号为开耀。
同日,斩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温傅等五十四人于都市。
当初,裴行俭许诺阿史那伏念以不死,所以他才投降。
裴炎嫉妒裴行俭的功劳,上奏说:“阿史那伏念为副将张虔勖、程务挺所逼,又受回纥等从沙漠以北向南压逼,走投无路才投降而已。”于是将他诛杀。
裴行俭叹息说:“王浑、王浚争功(事见公元280年记载),古今都引以为耻。只怕杀降之后,就不再有人投降了。”于是称病不出。
18 十月二十二日,新罗王金法敏去世,皇帝遣使,立他的儿子金政明为王。
19 十一月八日,将故太子李贤迁移到巴州。
【学以致用】
看裴行俭平定全部突厥余党这一段,想到了两个字
小心
突厥的军事行动转向失败时,有一段常见的记录:
“自恃道远,唐兵必不能至,不复设备”
而裴行俭的做法呢:
“受降如受敌,不可无备”
这么对比着来看,让我联想到了《教父》里面的一段话:
“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就学会了两个字:小心。”
想想看,我们常常念叨着“小心”两个字
那么,这两个字最容易缺失在什么时机呢?
一个是裴行俭此时的情况,也就是处于成功的时刻,这个时刻是开心的,一开心就容易走神,那么,意外也最容易在此时发生。
另外一个就是仅仅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比如“我以为”
但在客观事实中,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其实是比较少的,意外总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我们也不知道所谓的“意外”是好,是坏,是大,是小。我们能做的就是,预设它一定会发生,我们提前有个心里与行为上的准备。
或许经常开车或骑车的人会有这个体验,只要是盲区、或者前方路口,就得假设一定会有人、有车穿出来,在十字路口转弯处,一定会有后方车去冲刺最后黄灯。
因此,根据这个预设,调整你的节奏,做好准备。我最近就经常拿这个体验来观察我自己的“念头”,其实也是在训练“小心”这两个字,这也是我们的一道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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