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喜欢听一切破碎的声音。
一个玻璃杯从桌子上掉下,嗙啷,碎了。
一个啤酒瓶摔到墙上,嘭,碎了。
然而,一颗心受到猛烈的撞击。却是无声的碎,你听不到它痛苦的声音。
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断断续续、漫不经心。
她说:你也失眠?跟我一样哦。
她吃安定片像吃饭一样,每天必需。有时候我会从她那里要得几颗,在深夜里吃下,却仍旧失眠,没一点用处。
她偷笑:没用的,我吃也一样。
我说:那你为何要吃?
她说:习惯了。
她抽一种名为“memory"的越南烟。
她说:这是我最近喜欢上的一种烟,你要不要来一支?
我摇头。
她有各种各样的烟,在武宣是买不到的。
她说:esse太矫情,520太白痴,DJ简直不能入口。
我说:esse挺漂亮的。
她哼了一声,皱着眉头说:小女生才会喜欢!
有时候,她整个晚上不睡觉。
清晨的时候打电话把我叫醒:烟,我们去爬马鞍山,看日出!
我迷迷糊糊的看了下时间,拒绝她:姐姐,你看看现在几点,我还得上班。说完挂断电话,不理她,继续睡。
她说普通话,不是本地人。经常跟我抱怨:你们武宣人说普通话好难听的,一点也不标准。
我说:那你就别听了,离开武宣就听不到了。
她笑嘻嘻的说:我不离开。
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她一个人住。
她说:我要等他回来,他答应过我的。
她来武宣两个月了。
她知道朝阳路、东门塘、亚平宁、西街码头、草厂等等地方。
有次她跟我说她去了丽光路,我一愣,问她丽光路在哪,她说你是不是武宣人啊,连丽光路都不知道,去仙城中学那条路不就是丽光路喽。
我说:姐姐,你读武宣地图己经到了博士生的水平。
她骄傲自夸:你姐姐我冰雪聪明。
她冰雪聪明,不过是因为他跟她说过很多地方,她来到他的城市,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
她爱他。爱她的爱情。
她不爱自己的身体,熬夜、抽烟,憔悴。
她对酒精过敏,不喝酒,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不然肯定是个酒鬼。
她说:他很高很帅,很爱很爱我,把我宠得像个小公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暗淡的,表情是忧郁的。
我很想抱抱她,然后狠心的对她说:你看看你现在哪里像个小公主了?落魄得不像话!他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物!
但我不忍心。
她是个脆弱的女人,彷徨无助得让人心痛。
她的生活,黑暗,堕落,没有阳光。
生命,仿佛只是用来摆设。
我经常对她说一长篇一长篇的人生道理,她只是微笑,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烟,你真好!
我觉得她无药可救。
她说: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我的人生就只任性这一次。你让我挥霍,挥霍完了,我也就安心了。
她总是单曲循环一首歌,刘若英的
《我等你》
不做考虑也没半点犹豫
我就说了这一句
我等你
你眼中闪过了些讶异
更多的是怀疑
所以你可以离去
不相信你还会回心转意
是我任性才决定
要等你
我眼中的泪没掉过一滴
只是随你背影
慢慢倒流进心里
我等你
半年为期
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
不只伤心的
还包括一切甜蜜
要等你
要证明自己
我可以纵容你在心底
也可以当你只是路过的人而己
爱到痛之极
才需要一段等你的限期
来遗忘自己
我开始恨那个男人,他用了怎样的一种方式来让她沉沦,让她念念不忘,让她痛到揪心!
他太残忍!
2009年,六月。
她说:过完这个夏天我就走了。烟,你会不会想我?
我说:会的。
六月的阳光灿烂,刺眼。
武宣城笼罩在一片粘腻的尘土之中,让我时常感觉透不过气来。
因为工作忙碌,与她的联系少了,有时候她在QQ上给我留一两句不着边际的话,发一些或微笑或难过的表情。
我总是回复她,照顾好自己,记得要开心。
然而,我知道她是不开心的,却又无可奈何。
有天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声音有气无力,她说:烟,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头晕想吐。
我说:我现在去看你。
她说:不用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我还是坚持: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到。
她却说:我不在家。
我问她:你在哪里?
她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关机。
我马上起床,赶到她的住处,敲门,没人应。
她真的不在家,电话仍是关机状态。
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乔静,我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
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我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复。到了晚上,她给我回短信了:对不起,昨晚手机没电了。
我没有回她。
许久之后,她打电话过来,我接了。
她说:昨晚在宾馆睡的。
我说:认识别的男人了?上床了?
她反问我:认识别的男人,不好吗?
我愣了一下,说:好,你应该多认识一点人。
她说:我第一次碰那种东西,只吸了一点,便不省人事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我气急败坏的对着电话吼道:乔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不会要你,活该他不理你!
她不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我想,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我憎恨她的黑暗,她的堕落,她的麻木,她的愚蠢!
我不再给她电话、短信,QQ上也不跟她说话。
她也很安静,没有来找我。
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很多次想发个消息给她,然而又忍住了。
时间一下就到了7月。天气变得更加热了。
那天我从县府门口经过,听到有人叫我:烟烟......
我回头一看,是她。
她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我笑,她的脸上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斑斑点点,苍白又憔悴。
我坐到她的旁边,说:很久不见。
她说: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我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她:他回来了。
我:怎么样?
她:又走了。
她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眼泪。
我说:离开武宣吧。
她还是笑,含着眼泪在笑,笑容凄惨。
武宣没有诗情画意,没有浪漫爰情,武宣带给她的只有眼泪与绝望。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泪如雨下。
她坐在那里,像一朵凋谢的花,爱情的伤,伤至骨髓,痛彻心扉。
关于爱情,我一直庆幸自己保持着一颗理智的心,不伤,不困。但是现在想想,为情所困的人是失败的,但是从不为情所困的人,他们没有爱,所以没有伤,是不是更失败?
她吃的安定片越来越多,精神抑郁。
我担心她,经常去看她。
她更加的沉默,大多数时间是卷在沙发上抽烟,重复的听一首歌,《我等你》。
她说,夏天还没过去,冬天就来了,我觉得好冷,冷到心都冻住了。
她送了一条石头手链给我,很美,很精致,戴在手上,石头触碰着皮肤,冰凉冰凉的。
她说:就要离开武宣了,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时间到了8月。
她打电话给我,声音哽咽:烟烟,你过来看看我。
我去看她,陪她去了医院,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话,也没有眼泪。她瘦弱的身体,憔悴的脸庞,这样一个人,残缺的,不完整的,破碎不堪。
她说:烟,我无数次的做噩梦,梦见我的孩子,我跟他的孩子,孩子一直看着我,让我带他离开武宣。
我哭了,我真的好心疼她。
她说:烟,你别哭,我没事,你陪我去逛逛武宣,我想最后看看这个小城,好好的跟它道别。
图片
我们逛遍了整个武宣,古石滩、西街码头、武宣大桥、城北路、鞍山路、朝阳路、马鞍山。
她用手机不停的拍照。
我说:还想记住这个地方吗?不是更应该忘记吗?
她说:该忘记的会忘记,该记住的要记住。
我说:乔静,希望你能幸福。
她说:我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幸福的,记得要开心,要幸福。
然后她哭了,哭得一塌糊涂。。。
然后,她离开了武宣。
爱情很甜,像阿尔卑斯糖一样甜。
爱情很伤,让你沉沦,让你痛,让你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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