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过,旅行深邃难测。用有限的文字去描绘行走的真貌,简直是悲壮之举。
0.
工作并非全部,生活也不是,我们其实不需要逼迫自己去证明这一生的意义和价值。
在旷野里,不求依附,不去依靠,如一匹离群的野马独自行走。其实,也并非一无所有。
有游荡的云,有玩耍的风,有潺潺而过的溪流,这就是来自旷野的呼唤,是生命摆脱了一切束缚之后的自由和圆满。
1.
尽管我要再受多大的痛苦与折磨,我还是要述说爱是不灭的。
那日,从巴黎机场搭乘国泰班机,经十六个小时到香港,再从香港转机经四个小时到东京。
往香港的飞机上,我坐在窗边,全身颤抖,不知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机舱里不时传来机长要大家安静坐在位置上安心等候的声音。
我总是会预感飞机失事,想自己身上的负能和携带的死亡气息太强烈,连搭乘飞机也使这班乘客笼罩上死亡的气息,整个航程机身在气流中挣扎不断,旅客和空姐都面色凝重。
我独自望着窗外洁白的云,想象着飞机爆炸,我的身体在这云层中肢解燃烧会是个什么模样。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空姐点来不同的啤酒,虽然明知自己吃了药不能喝酒,但总忍不住以这种自虐式的方式来看待自己,一分一秒都炽热的等待着这次旅行所遇到的行人。
我全身颤抖,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我一点都不怕肉体的毁灭,因为此刻肉体的支离破碎未尝不是解脱——自从六月中旬得知自己患有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症以来,我都无法入睡,借着大量酗酒和抽烟将身体击晕,但不规律的作息时间使肉体短暂的昏沉,也只是使我走向地狱的连接,时常噩梦,在嘶吼呐喊中哭醒......精神和肉体双重的拉扯痛苦太深沉太绝对,不得不依靠书籍来寄托心灵......我很难进食,勉强吃下一些东西便又会有呕吐的反应,精力全失,仿佛身体机能所能承受的创伤已经招架不住了,内在五脏六腑在灼烧中压碎,以前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关在房间里喝酒,以此消灭、镇压脑袋里所爆发出来的惊人的痛苦。
我怀疑自己这次必须会死,仅是躺在椅子上颤抖、干呕,头痛欲裂,没人知道过去岁月我是如何度过的,太阳穴附近的脑袋被我发狂撞烈,左手臂内侧是满满的伤痕,血流满了我的发间及身体。我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必死性,上月中旬曾自杀未遂,我打了电话给父母、朋友,鱼和树洞,除了父母外,我诚实地告诉他们这次我必会死。
这次旅行,我挣扎着让自己从痛苦的边缘脱离出来,以尚可自由之身来面对行走的热情。
2.
在行往东京之前,我从不曾明白我活在世界上是可以那样被爱,被给予的。
东京的黄昏,我在机场的接机室终于看见了她。
白色的短袖,纱质的裙子,梳拢得妥切的长发,淡妆,红唇,晶亮的大眼,提着一个雅致的木质包。我喜欢她,这是实话。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临行前,我告诉树洞我再次伤了自己的身体,便匆匆挂掉电话。我也深深觉得对不起他,暗中发誓,无论任何手段,也不要使他看到我这样倾危。
我推着手提箱,背着棉麻布包,包中有叔本华的书,CD盘,以及许多诗词,还有日记和安眠药。我想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这陌生的城市,看到一个最漂亮的我,一个最后永远的我。
走出大门,我看到了她,我唤她,跳高着挥动手臂。
在地铁上,她一直跟我讲解东京的好玩的地方和沿途的环境,说她最近看了什么书,说她等了我很久,一直盯着接机室的人群看过上千个面孔找我,看痛了眼睛,怕错过我......坐在车上,她一直说,我微笑倾听着,谁也不敢看谁,突然她撇过脸,说:“一直都想认识你,见到你本人了真好。”
她真的真的很高兴,但她不会表露出来自己的高兴,这我明白。
我的鱼,如果我都说真话,用我一百分的能力向你表达我对你的爱,你受得了吗?我给你书写的尚未寄出的信,你敢看吗?还是你会笑我,会生气,还是沉默不语,背过头去?如果我不再对你隐藏或矫饰,我会亵渎你吗?
从一年前认识鱼到现在,我总是苦于无法和她沟通,我和她所属于的是一种我最无能为力的“幻灭”的关系。她既不主动地与我沟通,使我了解她在想什么,她短暂的言语也总是让我心情起伏。
在东京的时日,我接受着鱼来自于灵魂某种高处超越经验的体会,这是只存在于我俩的秘密。
我具体地受着她这种微弱的伤害,我也因着爱的信念而固执地承担她之于爱情高尚处的人格,直至我一身的生命崩溃。
然而,她仍以为转向另一个人可以逃避她自己生命的伤害,躲避她对于我的责任,这只会造成更深的痛苦、错误和罪恶。
3.
若非身体,我无法感到她如何在爱我,我之于她是什么意义,懂得最核心最重要的是她如何的纯洁、脆弱、艳丽......
从千里之遥奔赴到这里,所谓旅行也只为了这一刻的低回和眷恋。
从云到雾到雨露,最后汇成流泉,泉水的反复和坚持之后,柔水终成雕刀。
我站在山上,当山风从群峰间呼啸而来的时候,只有那孤独的行者才能感受到那种生命里最强烈的震撼。
我完全能够谅解她所使我受的苦,我也明白这一年或许这一辈子要有的“幻灭”,唯有更爱她,更疼她,更无条件地接纳她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她是如此的美好,封固在她身体里的爱欲是如此美好,更美好的是我之于她的生命是一种长途跋涉的意义,一个被肯定的身份,一个被给定的名字,一道被缄封的爱欲之泉,唯有鱼有如此能力,正因如此,她活着就在爱到我,无论她要以什么形貌展开她的人生或对我呈现她的爱欲。
我在极其精微细小之处,在浩瀚无比的苍穹,在晨曦穿射过窗口的光束间,在夕阳返照金色大殿的暮霭旁,在樱花树下跳舞的花瓣之巅,在香烟缭绕缓缓上升的地方,在这无垠的旷野里听见有孤独的声音在轻轻地吟唱。
4.
我一直在走走停停,我总是知道自己有能力如此,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爱欲的形貌和意义,而遇见不同的人,或是我所爱着的鱼,这种唯有对方明白这次自知的爱欲,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拯救。
关于东京的回忆,是樱花,是黄昏的夕阳,是早晨她窗户的光,是鸟儿的啼叫,是雨夜里暗沉巷景,是她情愫甚深的,脸......
生命原来没有特定的形象,也没有固定的住所,更没有世人所说的非遵循不可的规则,艺术品是这样,画画是这样,行走亦是这样。
规则只是为了胆怯与懒惰的行路者而设立的,因为,沿着不同的路走下去,我们不一定能够找到生命的真相,却总是可以含糊地说出一些理由来。这些理由,使得我们彼此相连,使人容易聚合成群,容易产生一种无法得到的巨大满足。
在面对这,哪怕我和鱼刹那间的对视,这次行走,也能获得补偿,再长再远的跋涉也是值得的。
5.
我叫绿子,二十六岁的女人。
我之所以爱上鱼,一直爱着她,永远属于她,正由于她纯粹的爱啊。
在正常人和精神病之间游走。
写作是一种暗无天日的自杀。
遵循恶魔法则:
1.让伤害到我为止。
2.为自己承担后果。
3.无人替你快乐。
众生皆苦,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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