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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作者: 喜乐油 | 来源:发表于2018-08-09 23:36 被阅读41次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05章

    新祸接踵至

    连载05

    颜宝惠把从九龙穿来的农妇冬装,还有布鞋,交给旅馆的洗衣妇,洗干净叠好,送给有需要的难民。

    她穿上从上海去香港出差时带的洋装,登上去重庆的飞机。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坐飞机。

    登舷梯时,她祷告:“主啊,感谢你救我脱离仇敌,救我脱离强暴的人。”

    登上飞机,一刹那间,她想起驾驶轰炸机,冲入日军阵地的未婚夫徐永道,下意识往驾驶室看了一眼。

    徐永道殉国已三年多,她还觉得像昨天,他才与她告别,心里一阵苦楚,泪水无法止住。

    飞机升空后,在云上飞行。

    她望着舷窗外,飞机上方,蓝天清澈无边。

    这蓝色调,正是徐永道用法语字Azur造的中文词:“爱着你蓝”,那纯净透明的蓝。

    她感觉,徐永道在天上,默默看着她,目送她回家。

    她不想回家,也无家可回。

    她想和他一起,回到天上,那里是不会被炸毁的天家乐园。

    “哪里是我地上的家?”飞到重庆上空,俯瞰山城,她问自己。

    杭州城刚沦陷时,林浩恩随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从笕桥迁到武昌。不久,又移到汉口,他托从武汉去杭州的美国宣教士马可·泰勒牧师给颜宝惠带过一封信。当时还在杭州广爱医院工作的颜宝惠,收到信,却没回信。那时,林浩恩不知晓徐永道已殉国,他没等着她的回音,以为她不愿和他联系。

    后来,他托妹妹林沐恩,打听颜宝惠的情况,妹妹也没有她的音讯。她从前的通信地址是哥哥颜宝光在上海的家,但哥嫂一家早已离开上海去南京,南京沦陷前,又去了重庆。

    从此,林浩恩和颜宝惠失去联络,但他心里总觉得,还能见到她。

    有一天,林浩恩在厂里吃工作午餐时,听一位随船来汉口送检修飞机的机械师说,中央航校教官徐永道去年在上海大场驾机俯冲,在日军阵地,与敌同归于尽,方才得知,老友徐永道已一去不复返。

    徐永道的死,使林浩恩愕然,他内疚没有履行徐永道的托付。

    下班后,他在办公室呆坐好久,肚子咕咕叫时,才发现没吃晚餐。

    同事都走了,办公室很安静。

    林浩恩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离开这栋由码头仓库改建的中央飞机制造厂的厂房楼,独自往江边走。

    他不打算吃晚餐,准备禁食一餐,为徐永道的牺牲,为自己的内疚,为颜宝惠的失联,他要到安静没人的地方,大声向神祈祷。

    汉口,这个中国湖北省的大城,沿长江西岸,从东北到西南,依次被日本、德国、法国、俄国、英国划为租界,中央飞机制造厂迁来汉口借用的地方,正是在日租界。

    去年,就在八一三上海抗战,即第二次淞沪战争前,日本侨民都撤回国,国民政府管理日租界。

    林浩恩走在租界欧式建筑点缀的江畔,感觉像是回到两年前黄浦江边上海外滩,那个他离开颜宝惠和徐永道的订婚宴,独自徘徊江岸的圣诞节傍晚。

    那天,他像今天这样,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纠结愁烦,在江边游荡,内心充满冰凉和沮丧。

    他沿江边往南,漫无目的,迷茫地走着,面对长江里一艘艘难民船匆忙迁往大后方,眼见不断从长江沿线战区挤入汉口法租界的新难民,他意识到,逃难使原本有贫富贵贱之差的各阶层人,瞬间变成同一族群:都是难民,都没家园,流离失所,命悬一线,惊恐不堪,没有平安。

    他想到随风而逝的徐永道,想到下落不明的颜宝惠,想起宋代杨时的诗:“谁能跨明河,挽此经天行。世难乘槎翁,此意终冥冥。”

    他想到,徐永道与颜宝惠订婚不到一年,就从此天地两世间。

    他想起,他们订婚那天晚上,自己失落失眠。

    如今,昔人已去,姻缘成空。难道,这就是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的人生?

    他心里堵得很,开口大声问:“神啊,你不是满有怜悯和慈爱吗?你岂容许处处有不平,你看到日军在中国的暴行,你看到妻离子散的战争,你为什么不阻止罪恶发生?”

    当晚,林浩恩难入眠,只好起身,站在窗前,仰天祈祷。

    武汉会战开始后,日机轰炸频繁,全城防空灯火管制,夜里不能开灯,他在惨白的月光中,重读徐永道出征前寄给他的那封托孤信,他瞥见日期,恰是去年今日,更思绪澎湃,感慨万千。

    整一年了,信还在,人已去。

    徐永道已辞别人间,他的未婚妻颜宝惠,今在何方,是否平安?

    林浩恩一年前刚收到这封信时,对徐永道肃然起敬,默默祈祷,徐永道毫发未损,从战场归来,与未婚妻颜宝惠成婚。他为自己暗恋的女子,有徐永道这般有英雄气概,又情深义重的未婚夫,而有说不出的仰慕,心里认可,老友永道,配做她的丈夫。

    现在,当他得知,永道已去,宝惠音讯全无,后悔没尽力打听她的下落。

    上海、南京、杭州早已失陷,浙江战火连绵,日军残忍暴虐,不知她现在怎样。

    南京沦陷前三周,国民政府宣布迁都重庆,但只让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等少数政府官员迁到重庆,主要军政机构要员先撤到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选在武汉蛇山南麓新建的省立图书馆,作为战时指挥中心,附近构筑防空洞掩体当办公设施。

    蛇山之巅,那座在唐代诗人崔颢笔下令人浮想联翩,诗情盎然的黄鹤楼,此时找回三国时建此楼的本意:守望御敌。

    一千七百年来,诗情画意的黄鹤楼,多次被血腥无情的战争推倒,又多次被立起。

    黄鹤楼,不断激发历代诗人创作欲望,并非其诗意的外表,而是史实的积蕴,黄鹤楼本身就是史诗。

    一千一百年前,崔颢留在黄鹤楼最后一句:“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所说的,正是眼下情形。

    此时,战争愁云,正笼罩武汉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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