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 财

        过了一个星期，我坐着一辆高级小型货车包车回来，在上山的路上，我觉得自己脚下生风，或是踩着一对风火轮，风风火火，很有衣锦还乡之感，很是威武。

        我坐在副驾坐上，凡见到什么六姨妈七姑姐，还是三叔伯或四小弟，我都大喊几声，生怕他们看不着我。在转入驳口处，我见到二叔肩上托着一大把参木蜗速前行，我打起他主意，“二叔，去哪啦？载你一程？”边说边下车，散了根大中华，“哦，是一毛？怎么啦？发达了没？坐上了豪车，还吸上了上等货呢！”我听他这一说，我气就来了，“什么一毛？爱上不上，反正你为野我我不野你。”自从我做起了相病生意后，村里大小都叫我一毛，一毛又能怎样啦，这名我不钟听，但嘴是人家的，总不能用狗皮膏把他们的鸡巴封起来吧！我二话不说，一跃上车，免得自讨苦吃。车“隆隆隆”地继续前行，我往倒后镜看，二叔竟然在我背后嗤起两只倒八字黄黑烟牙，向我摆手，还吸起了那根中华。我心恨恨地骂道，这是典型的七十二家房客的包租公。关于这个二叔，是村里的第一家暴发户，几年前，他儿子做起轮胎生意，不久就在村里建了一栋新房，也村里的第一间新式房，自此就洋洋得意，经常在人面前夸今时不同往日，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做二手太子炳。

        大约半个小时，货车终于开到了我的花园门口，马师傅带两个工人帮着把三大盆的罗汉松搬进园里，按着他们老板的要求摆放，一盘放在东南方角落，另外两盆分别放在花园中间，两侧分别安放三小盆桂香，讲究得很，说是什么盘龙倚角之势，可以吸纳各方的财气，顺风顺水。起码大块头是这样说的。

        大块头是我的发小，一个星期前我到县城花鸟市场里面遇见他，二十多年没我见，当然要嘘寒问暖一番，这样我就在城里他家聚旧了几天。他现在是一家种植公司的老板，专门种植罗汉松，之后带我去参观他的花场，规模不小，身家起码是8位数。刚才所说的罗汉松就是他送的，还专门配备车辆人员送货上门，说什么家有罗汉松，三世不用穷，这些是名花异草，不能啐，只要摆对方位，人财两旺。其实我对他这一套一点都不信，后来他说得更玄，说每人头上都有一把火，有三衰六旺之分，按他的说法，我头上的那把火正值当旺之时，宜顺势而取。我说，想当年读书时你是个铁杆唯物主义者，怎么突然信起这个？他哈哈大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阿倩知道我回来，特意走过来，调侃我是只老狐狸，算死草，肯下重本舍得投资，可以让人啐好几年了。我说以后我的花草不让人啐了，她问我为啥，我说你头发长，眼光短，这是发财树，啐死了还能发财吗？你懂个屁。当下，我回家里，从书房里拿出文房四宝，用标准的的颜体写下“禁止吐啐”四个大字，贴在花园篱笆上。

        自从花园里摆放了这三盆罗汉松后，整条巷感觉冷清多了，死气沉沉，偶尔几只鸡鸭在屋前的泥地里“啪啪啪”地恭着走，不时的鸣叫一两声音，打破一下当前的空寂。有一天早上，我按奈不住了，浇花时特意问这盆大家伙这是什么回事，它说哥你头上的火旺得很呢，师傅还说有几次见到你头上的火窜出一丈来高，我说你也懂这个？我向上望了一下，又用手摸了一下头，发现什么都没有，压根儿不信这一套，对它说你也玩弄我啊。

        当天下午，我在花园里照常趟在竹椅上，边听粤曲边喝茶，阿炳老远地喊我：“姐夫，又听粤曲啦！”我说大忙人怎么突然回来啦，他说今天休息。阿炳是我老婆的堂弟，十年前我跟他堂姐认识时他还在上大专，说读什么模具设计，将来易来钱，当时我看不上这行当，但他押对了，出来打工五年就自已开了家加工中心，典型的知识改变命运，再也不用跟爹妈耕田做农活。他为人不错，我问他你手里那着个什么葫芦？阿炳说这不是葫芦，是吉他，西洋乐器，我说这葫芦瓜能响吗？来一段，于时他抱着吉他，左右开弓，自弹自唱“独自去偷欢我谢绝你监管，独自去偷欢我情场找个本.....”,我越听越糊涂，当即喊停，我说你唱啥？这是流氓唱的，你是大学生，知识分子。他笑着说，这是港台音乐，刘天王的作品，在香港很流行。我说年轻人节制点，别乱弄破鞋。他临走时叫我今晚去K房唱歌，K房就建在水池边，我说我不去，文化人只听粤曲昆曲。说起这个K房，是阿炳组织村里的年轻人合伙的建的，听说里面的设备齐全，顶高级，价值不菲，但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去过，逢年过节，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上人间。

        过了两三天，邮差准时下午三点送报纸上村，一见到我便急声音大叫，说：“大哥你们村上报了，出名了！”我说上报了？他送一份天天日报给我，指着说就在这，还是头条呢。我平时不爱看报纸，不爱听新闻，听他这样一说就想看看什么回事。只见报上印着几个黑体大铅字：疫情期间非法聚众，半夜唱K惊扰村民。下面还配了彩图，我一眼就认出阿炳，旁边还有十多个同村的年轻人，当然还有我的外家的亲人，都端在地上，个个呆若木鸡，脸色苍白，还上了拷。下面有一行小字：依法实行行政拘留十五天。这一下我蒙了，问这是犯了什么事？邮差说在现在全国发生瘟疫，前天政府开始实行严管控，全国停工停产，不许人员聚众扎堆，没事宅在家，为国家做贡献。我说我现在算是在做贡献吗？他说你关着篱笆，独自一个人，当然算了，我说关上篱笆是为了防狗，你懂不？这一下我明白阿炳回来的原因，原来这疫情这么严重，我天天在村里，那里知道城里发生什么事。我想起这些天村长不时地带着几个戴红袖章的到处巡防，还曾在我花园门口逗留了一会，当时我没有在意，我又没犯啥事，怕啥呢！

        事后，小舅仔跟我说是他老婆阿倩报的警。那天晚上，他家不足半岁二宝整夜不愿睡，闹情绪，阿倩不是省油灯，一气之下借意报了警，说有人半夜唱K扰民，捅了个马蜂窝，现在把所有村民都得罪了。有人说，女人是用水造成的，这句话我认同，我老婆是用天鹅湖的圣水造的，而阿倩却是用臭沟渠水造的。我跟小舅仔说，那你养的鸡鸭以后还会有谁买呢，养来自己吃算了，他顿时语塞了。我还听说由于村民暴力抗法，被警察使用催泪瓦斯和胡椒喷雾，现场一片狼藉！

        就在周末上午，村长带着一位戴红袖章到来我花园，我莫名其妙，以为来赏我那三盆镇园之宝，殊不知道，是来表彰我，村长说我防疫意识强，宣传得力，举报有功，还颁发了我一张印着“优秀村民”奖状。我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下，戴红袖章的说，“自从疫情以来，附近几个村中，你村是最早搞宣传标语。”我说什么宣传标语？他走到门口用手指了指那张“禁止吐啐”，“这很好，警示村民注意人个卫生，你防疫意识强，我将向上反映，把该村列入重点示范村……”。村长笑着对我说：“干事说的是，经我们村委决定，发你三千元奖励金作为最近停产生活补贴，以资鼓励。”然后把手上的一个大信封交给我。这一刻我感觉头上真的有一团火焰，旺旺的向上窜到半空，怪不得大块头说我最近火旺，人财两得。我问村长举报有功又是啥事，原来是说上几天的聚众事件，我说这不是我举报的，村长说：“你是他姐夫，管教有方！”这样，我白白地领了功，天上又掉下了个馅饼，心里盘算着如何使用这笔钱。

        这件事庆幸村长没有把事张扬开去，毕竟对于我来说这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阿倩是个市侩之人，会把我捅成蜂窝。当天晚上，我在小舅仔那里买了一鸡，又在三哥的农家乐里取了喝剩的大半瓶的二曲，和家人好好的庆祝了一番，想不到我酒量不好，还没喝到一半就酩酊大醉，呼呼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