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妻

                        1

偌大的山谷里，杂草杂树丛生。山顶的大树争抢着往更高处生长，阳光照在树上留下了一个个魔鬼般的影子。山风呼啸着，像怒吼，像低吟，像呜咽，像倾诉。

谷底有一片空地，空地似乎被火烧过，还有散落的残骸。可空地和残骸上都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满了白色的花。

远远的一个身影蜷缩在地上，他在呜呜地哭，山谷也跟着他在呜呜地哭，时而低吟，时而狂野。

他穿着一身已经发黄的白布衣裳，看不清他的脸庞，他趴在地上，手里紧紧的拽着一只怀表。怀表似乎是银质的，有点发黑，却又闪着白白的清冷的光芒。

“玉儿，玉儿……你在哪？你在哪？我求求你了，你回来，回来吧……”男人一边哭着，一边喊着，脸上的表情痛苦到扭曲，似乎他的心被一万支箭穿了过去。

大风刮着，山谷回应着，都在叹息。

苏小白正在山谷那一边的路上走着。她背着小小背包，乌黑的大眼睛微笑着，光滑的白晰的脸泛着红晕，额头上冒出来细细的汗珠。离家四年了，本来坐大伯的车可以回到家的，偏偏大伯的车坏半路了，只好抄小路走回家了。

这个山谷还是小时候走过，到处长满了杂草，苏小白一边走着一边还得提防长出来的荆棘，不要把背包和衣服刮到了。

山谷在哭吗？苏小白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但是因为离家那么久第一次回来，好想爸妈，好想姑姑婶婶，心里可高兴了。当然，她回来，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她要做一件事，一定要去做那件事。

转了个弯，忽然团白色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走近了，听到了，那个人趴在地上，在哭！

苏小白停下了脚步，“喂！你，你是谁？”

大山里很少陌生人，苏小白心里有点害怕。

那个人忽然停了哭泣，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泪痕粘着泥土和杂草。刚毅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抽动着，挺直的鼻梁上一双细长的双眼。头发把浓浓的眉毛遮盖了大半，也把额头上的疤遮住了。

他的眼神里都是悲伤。

“梁老师……”苏小白害怕的心一下放下去，忽然又紧张了起来，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梁心源看着眼前的女人，瞳孔在一点点地放大，眼神由悲伤变成了震惊，由震惊变成了迷茫，又由迷茫变成了狂喜。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了苏小白身前，一把抱住了她，“玉儿！玉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玉儿！你回来了！玉儿……”

苏小白被抱在怀里，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地把她包裏着，动弹不得。

“梁老师……”

梁心源把头深深地埋在苏小白的头发里，他似乎在梦中，“玉儿，我想你，我好想你……”

苏小白使劲地推着，把梁思源推开了一点，“梁老师，是我，苏小白，我回来了。”

梁心源捧着苏小白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玉儿，你回来了。”

他的脸离她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2

大大的一巴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尘土在四处飞扬。这小小的教学楼里，阴暗的办公室，四处透着风，也漏着阳光。

“我不是让你去外面了，就不要回来了吗？”梁心源铁青着脸，“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闭塞，落后，能有什么出息？大城市你去过了，呆过了，有高楼大厦，有汽车飞机，有美食，什么都有。你为什么要回来？”

苏小白紧呡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两只手紧紧握着，使劲地搅啊搅啊，好像自己还是一个小学生。“老师，我就是想回来…”

“你回来就回来，回来看看就好了，你还申请回来教学？这教哪门子学？这破地方！”

“那个！这个！校长都答应了！”苏小白倔强的扬起小脸，“这破地方是我家，我就要回来！”

“放屁，这破地方是你呆的地方吗？送你读几年书，就为了让你回来这里呆的吗？”

“这里有什么不好？这里山清水秀，这里是我家！”

“不好！就是不好！”梁心源几乎咬着牙说话，眼睛里都是怒火。

“那梁老师也在这里呆了十几年！”

“我…我是因为……”梁心源的心一下抽痛起来，他是因为一个人啊！

眼前的女孩长得太像玉儿了，太像了。

“梁老师，”面对着失神的梁心源，苏小白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