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今天的天亮得特别晚，时针还差一点就要对准表盘上那个掉了漆的“8”时，天才像睡过了头一般猛然惊醒，从远处发出一点光来。

空气里突然飘来一丝冷气，好像是从北边来，带着一丝特有的萧肃，吹进了刚刚结束秋收的南方村落，大概是飘得累了吧，它们迫不及待地停在树林、田野里，歇成了白蒙蒙的霜。

但这些悄然改变的外界因素丝毫没有影响到阿留和外婆坐在小圆桌上品尝热腾腾的早饭。

今天的主题是白萝卜肉靡粥，喷香迷人热气腾腾，腌制的小黄瓜和白菜在旁边认真地当着配角。

这是阿留从萝卜种下开始就已经期待的。

地里的萝卜在一个星期前便隐隐要冒出白白胖胖的果肉来，他每天放学回家首要任务便是跑去萝卜地里看看长势，然后默默吞口水。可是外婆说，要在冬天到来第一天挖出的萝卜，才会长出好味道好颜色，因此他总近乎催促地向外婆发问，冬天到底多久才来啊？

其实他本身是不热爱冬天的，因为喜热畏寒，冬天总裹得厚实笨拙，让他行动不便，呼吸困难。

但是肥美的白萝卜，诱人的羊肉汤，和挂在屋檐下和冻柿子做邻居的甜香肠他实在是无法抗拒的。

为了这些，他愿意去试着拥抱冬天。

才从菜园里挖出的萝卜像白玛瑙一般剔透，一口下去便是清甜的汁水，和肥瘦相间的肉靡炖在一起，撒适量的姜葱碎，和白米饭一起熬煮至软烂，一口下去简直好吃得舍不得咽。

阿留小口地分外珍惜地喝，然而一大碗粥还是迅速地见底了。

外婆笑眯眯地看小孩喝得脸蛋绯红，慢悠悠地说：“我们阿留胃口好，是有福气的。”

饭毕，在外婆去厨房洗碗，阿留则麻利地收拾起餐桌时，门便被扣响了。

是很有节奏的三下的敲门声，不重不轻，不急不慢，阿留一下知道是叙来找她一起去上学了。

她放下餐布，蹦得一下去开门。

冷气先急躁地从门缝里钻进来，只穿着羊毛衫的阿留条件反射地颤栗，随后才看见围着灰色围巾的鼻尖冻得发红的叙。

她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今天我吃到白萝卜了哟！”

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是吗。”

没有得到她预想的回应，她再次补充：“好甜好甜的！煮成粥喝超级好吃！”

“那恭喜你哦。”叙依旧不太在意的样子。

对于这样敷衍的回应，阿留到没有因此不开心，她转身奔回自己的小卧室，胡乱套上小羊皮外套，提上书包（里面其实仅一本书及一只带有橡皮擦头的铅笔）就冲出来，嘴里还大喊。

“外婆！我走啦！”

“把围巾手套戴上！”外婆的声音从洗碗的水声中传出来，有些模糊。

其实不用外婆提醒，阿留也会戴上自己最爱的小熊手套，这是去年她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直到今年对它的喜爱也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