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十三）成为别人家的娃

86年的那个冬天特别冷，我9岁，母亲怀着她的第4个孩子，伯娘和婶婶都说，这个肯定是个儿子，和之前怀我们姐妹几个肚子的形状都不一样。我也希望是个弟弟，这样父母就再也不会为没有儿子而难过了，其实我倒是觉得，弟弟妹妹都一样，反正都比我小，不会欺负我。

我一个堂叔家里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他和婶婶很想要个女孩子，他们家条件好，家里开着两个代销店。母亲总是在我面前说起堂叔家如何如何好，可能打算把我过继给他们，实事证明，母亲是在“步步为营”，她和我说家庭的困难，说自己的不容易，说生下弟弟后，她还要去结扎，肚子上要划长长的刀口，对于九岁的我来说，这些事情是那么难以解决。母亲给我灌输了这样的思想，如果我去堂叔家给他们家做女儿，这些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我也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其实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根本不需要什么更好的日子。

在我还未记事之前，就有许多人来我家看过我，想要带走收养，最终是父亲舍不得，没让，母亲也不能善自做主把我送出去。听姐姐说，曾经我家大姨结婚好几年也没生养，就把我带回家养着，过段时间父母去看我时，我既然不记得他们，叫他们为姨夫、姨，父亲第二天就把我带回来了。断断续续的记忆有那么一点点，大姨家的小姑子背着我去上学，跑很远的路去看新娘，奶奶对我也好，经常把好吃的留给我，父亲带我离开时，她抹着眼泪追了很远，之后几次带口信让母亲带我去给她看看，说想我了。她一直说因为我这个“引子”好，才给她带去了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

父亲决定把我过继给他的堂弟时，我刚刚过完九岁生日，他觉得没出他王家门，也对得起祖宗吧！堂叔也像我父亲一样当过兵，心眼还多，头脑也好使，会搞一些很挣钱的副业。婶婶是一个有高中文化的年轻人，被乡镇选去读医学院，应该是为了给当时乡村的“赤脚医生”注入新的血液吧。她平时不在家，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家里住着她娘家的奶奶帮忙照顾孩子和打理家务，我们都叫她“妑妑”（祖母、外祖母上一辈的称呼）。我在堂叔家度过的那些日子，都是在妑妑的监督下，虽然只有半年，但也足够让我的童年留下了许多不愉快的记忆和阴影，我一直在恐惧中度过，有时从梦中哭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