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跑这件事,需要长时间坚持的事情。我记得有一个马拉松长跑运动员说过,他在每一次参加马拉松的时候,都需要提前斟路,把全程的跑道用地标分成若干个区间。真正比赛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向下一个阶段目标。他面前一个又一个的路标,成就了他的职业生涯。
1.
让我难忘的一天,也是一个赛跑的日子。那天天不是很亮,有点儿阴沉沉的,但每一个同行的竞争对手却异常的兴奋。比赛的起点设在一起大厅里,赛友们在摩拳擦掌的同时,一边议论纷纷地聊起这次比赛的胜利奖杯。据说奖杯漂亮得一蹋糊涂,同时又价值连城。但最最吸引人的是主办方给冠军的附加奖赏,即冠军可以获得一次由主办方提供的改变命运的机遇。无论你现在的命运多么不如意,主办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予冠军拥有资源,并带他去过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为了赢得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也和其他参赛的人乌泱乌泱地拥在起点的大厅里。可能是参赛选手太多,而奖项又只有一个,所以我感觉周围的人也都不太友好。我身边好几个人都在嘲讽我的热身运动。
“动作不怎么标准啊。”
“是啊,又是一个来重在参与的人。”
“拽个什么屁,还热身,他以为他是专业选手么?!”
我听到他们的话,觉得他们也没说错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去争辩。我觉得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人生的机会没有那么多,每一个都要拼命争取。”这是当初我在得知主办方愿意这么慷慨地提供无条件支助的时候,对自己许下的一个承诺。我告诉自己一心只要往前冲,一定要把其他人都甩掉。
正当我有点儿感动不适地闷的时候,闸门一下子打开,同时每一个比赛人员都疯了一样的从道口向着目标跑去。我也只好慌慌张张地跟着大家一起跑起来,其实那天我只有一个信念,其他的都没有,包含大家都认为的准备。
总体上来说,跑道还算宽敞,我左右看了一跟同行的人,大多数都有着坚毅的目光,但也有一些人还在叙叙叨叨的说着一些烦人的话。我的心不为所动,但发现有一些人确实因为这些无用的话而放慢了脚步。我唯一能作的就是不断地暗示自己是一个聋子,听不到任何话语,无论鼓励与否。我只想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当天主办方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件白颜色的运动服,我不知道当天参赛的选手人数有多少人,只是前后看上去,狂奔的人潮像极了一条流淌的牛奶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人群里有人叫起来,“快看啊,奖杯!奖杯!!”其他人也跟着叫起来,人群莫名其妙的更加兴奋起来。我所处的位置在靠前一些的地方,此时也明显感觉到了后面的人潮有一种无形的力气把我往前推进。
“改变人生,向前冲!!”我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冲啊,过了前面的河就到了。”有人大声喊到。
2.
时间过得好快,参加赛跑的事情,做为我难忘的一天,一转眼都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我比较少跑步,身型有些发福,也更不喜欢赛跑。但无奈的是,人生不是我说的算,许多事情还是要以赛跑的心来应对。
三年前,又是一个令我难忘的日子。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1月里一个寒冷的冬天,记得当天的最低温度接近零度。这个温度在北方不算什么,但在福建已经让大多数人感到刺骨了。我穿着厚厚的衣服和其他考生在大门口等待——今天是每年一次的全国研究生考试。我选择的学校是福州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专业。为了今天这个寒冷的考试,我准备了整整两年。
当天操场上的考生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看书,聊天。我一个人在操场里缓缓地走。这一拔的冷气候来得有点些让人措手不及,我看到教学楼挂着淡淡白霜的窗台上无精打彩地站着几只鸟。早上的考试从9点开始,考点学校的大门准点打开,考生们鱼贯而入。考试准点开始。
回望过去的两年复习,我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休闲时间。备考的过程漫长而痛苦,我没有参加培训,全部的备考都依靠自学,主要学习来源是网上的一些教学视频和备考书籍。选择自学就不可以避免地需要多走一些弯路,我常常需要在同一个课题上参考数个方法才能顺利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与此同时,除了学习本身的困难外,还有一些外部的干扰。身边也有一些人善意或非善意地劝我放弃,善意来自家人不忍看到我辛苦地备考,他们告诉我不要那么执著,实在读不下去,人生有许多别的选择。然而,那些非善意劝说大多来自一些不擅长看别人做一件他们做不成的事的人,这些常常站在伪道德的至高点来评价你的所作所为。在我此后的人生道路中,我一再提醒自己远离这些伪善者。
我也动摇过,只是心时总有一种不服气。但我不服气的并非别人不认为我能变得很好,而是一种不服气自己这么轻易就放弃一件我那么那么想去的事情。放弃总是比较容易,不放弃比较难。我选择比较难的路。
心理学认为每个念头都有生命。人类对于生命都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欲,对于失去生命又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因此,当一个想法出现,即一个无形的生命在我们心里诞生,我们为之发奋,为之感动。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竟然想用语言来杀死这个想法(这个生命)时,我们本能的会觉得我们的一个部分在死去,于是对于生命的保护加上对于死亡的害怕都会让想法的主人感到焦虑,愤怒,甚至为之拼命。
于是,我当然不会乐于看到自己的想法和愿念去死,去消亡。于是我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这件事情之上。我并没有给这件事情赋予太多戏剧色彩的奋斗精神,相反的,我只是一种守护心念生命的人。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我就像是那场赛跑中的我一样,没有太多杂想,只有解题。我还记得我所在的考室里,早上时只有几个缺席的空位,到了中午,一场小雨把气温降得更低,于是下午的考场里又多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空位。在我看来,他们的念头死了。在回忆里,我好像看到的不是空位,而是一个又一个坟墓,在窗户外雨线里像是一座冷冷的穴。
我交卷离开考场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天还是阴冷而刺骨。这让我甚至觉得放弃才是对的,坚持反倒是一种不理智。我没有打雨伞,于是把衣服的帽子竖起来,我想在寒冷里感觉自己内心的一点暖。
福州对于我来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在全国的城市化进程中,似乎所有的城市都逐步美容成一个相似的样子:一样的楼,一样的景,有时连人们好像心情也都差不多。我走到一座桥的中央,停下来望着潺潺的江水。我好像看到川上的夫子,在喃喃地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桥的这头连着没有尽头的灯海,桥的那一头还是没有尽头的华灯。我在那一刻想,如果时间是这桥,原来来路和去路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你的心要去哪里罢了。
3.
四个月后,我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我的去路。
4.
困难是什么?
我曾经对于“困难”一直执有一些敌意,因为我觉得它让我停滞不前,也常常让我自我怀疑。尤其每一次当我无法突破的时候,它就像一条怎么都扯不断的线,缠绕且让人无法自拔。
跳出“面对困难”这个层面思考的时候,我想到了另一个词:境界。
境界一个很残酷的东西,它看似无形,却真实存在。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我想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解释为: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没法与他人完全沟通和理解的个体。我们至少被横纵两个维度所限制:横向是社交圈,人能维系的关系数量是有限的;如果说社交圈是一个还算容易打破的限制,那么纵向的境界限制就比较难以克服了。我的学习经验证明了,辛辛苦苦读了好几年的书,可能境界也不见得能提高多少。真实的世界是由无数的角度和维度组成,从任何一个点看进去,都可以感知到一个独特的世界。此时境界的高低几乎决定了这个人眼中的世界的样子,真实客观的世界绝大多数人是无法看到的,我们只能看到我们眼里想看到的、或有能力看到的世界。仔细想来,对于看的人来说,所谓的受限的真实就是他所见所感的一切的总合罢了,那终究是由主观意识包装过的客观,只是一种非客观罢了。
在我看来,不断成长的目的不单是为了积累知识,而是要提升境界。积累知识就是扩展认识和技能,能让人更好地面对困难。其实,我们和真实的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般的重重路障,重重困难。走过去,才能与真实的自我相遇。
当我走过一些路之后,困难在我看来变得好相处多了。其中的原理也并不复杂,只要不将困难视为障碍即可,内心里将它们看成是送我与“真实的我”见面的路标,一个又一个,像照亮全程的灯,像福州江上之桥两边无尽的夜景一样。
当我们可以与困难同行的时候,困难就是一个筛子,帮我们把那些通不过的人去除掉。在这个淘沙的过程中,不断有人在困难面对倒下,放弃。这些倒下的人都是没有倒下放弃的人前进的见证者。他们用自己惋惜的叹气声,将不惧怕筛子的人送到更好的地方。
5.
当我拿到通知书那天,父母很高兴。我又想起那场赛跑赢得的奖杯,那是一个光滑而圆满的球型,对当天的我有一种天然而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全凭着本能和意志力跑完了全程,拿以了冠军,以及最重要的那张过不一样人生的机会。
我似乎又听到父母在得知我赢得那次赛跑奖杯时说的话:“老黄,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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