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明思。
继而想起某些我不曾见过,却万分熟悉的场景。
大夏天的,念头一起,冷汗和热汗同时涌出。
我脖子疼得要命,于是躺下,动身去了一处僻静之地。我眼前是一座宽敞的灵堂,我看见里面有一些过去的魂,活着或者死了。
灵堂是一片羽毛,作为我柔软的床。
灵堂是清凉浅溪,作为我的衣裳。
主人从空荡的厅堂后面走出来,就在这里设席招待我。
他从哪儿走出来我不知道。
我到不了连我自己也想象不出的地方。
他是不是人我也不知道。
但我确定我自己不是。
我不是人,进了灵堂我就不是我了。不是人,不是魂,也不是我,也不是是。
这里没有是,也没有非。
但有感知。
是纯粹的感知。冷,热,脖子疼,这样的感知。
灵堂主人飘飘忽忽的在天花板上看我,是一团近乎无质的影像,像是很多魂的集合。
能看见这些魂融合成一张模糊的脸,三分像我,但要漂亮得多。
这张脸常年冷漠,残酷的眼神比嘴角的笑容多。
我像个过分熟稔的茶客,默默的坐着,不说话,更不必说。
灵堂没有牌位,因为这里只供奉思想。死去的思想在这里碰撞纠缠,新生的思想又前仆后继的到来。每一缕空气都是这些思想之骸的居所,如同水波一样浸没我的感官。
我们终于开始聊一些话题,话题中并不包括今时与往日。
交流所依赖的时间和语言,在这里被弱化掉。
于是我坐也是在说,走也是在说,看也是在说,动也是在说,不动也是在说。
这是一种及其庄重的观照。
原因在于我是此间主人一生中唯一的访客。
他于我生时来,于我死时去。
初时灵堂中只有他一人。
我在闭门时看见此人,似发现一株空谷幽兰,我不忍世间有此等无人问津的光华,并一度想要引他入世。
可那灵堂如一个囚笼。
我眼睁睁看着日复一日堆积到此的思想之骸填没了那仅剩的净土。
可我欣慰的是不管我如何在这些魂里寻找,我总是能一眼找到他。
我带不走他,但也庆幸我没能带走他。
我念头未老,也来得及将这份情谊珍而重之。
轻盈的羽毛飘走,清凉的浅溪退去。
我想此人万般境地都归因于我,我总得给他一个安身之处。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不,或许他其实并没有看我。灵堂主人往往心念一动,便足以照破世上很多尘氛。
那么,我现在可以将我的全部思想轻轻放在灵堂的地面上。
那是灼热夜晚徐徐而至的清风。
是如清风里传来的玉兰香气。
是我的梦想,我的创造,亦是彼此的心照不宣。
这修行我走到半路,不知其后如何。
可为了这仅能被我见到的绝景,我愿赌上我此生全部信仰为之辟出一方净土。
我到底该如何形容他呢?
其品格高尚,绝尘拔俗。
若空谷幽兰,世间罕有。
2020.6
写在最后:
我的思想是一座堆满尸骸的灵堂,从我入世以后那里不再有亮光
思想之主是一株我鲜少问津的玉兰,而它始终在万魂中静静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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