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腊月初七,周二,晴,1至16度
睡至七时半起,终于醒彻。夫做的早饭。冰箱冷藏室明明有前天新蒸的老面馒头,昨日蛋灌饼也剩两个半。他偏到冷冻室取两个包子、一个饼、一个酱馃生胚蒸上,还热了两个冷冻粽子。吃罢早餐,教儿如何切莴笋和肉片,今后中餐由他自制。告之,不能吃早餐剩的粥和面食,热量大,一定得吃新鲜炒制的菜肴,略加口米饭。现如今冷冻海鲜不敢买,而淡水鱼,儿又不爱吃。明儿给他卤块牛肉。
昨日记中写“悠悠活来,甚好。”其实甚不好。比如今一到图书室,理应马上动笔写集解,心却畏难。复读古注、翻阅简书、搜寻书目,以求缓冲。向新华书店订购了数本图书室的新书,不知不觉已到十一点。这一天恐又将混过,惶惶不安,如此不能自控,只得跑日记里来反省。
朱子说:“须是紧着工夫,不可悠悠,又不须忙,只常提撕,待心醒则愈有力。”我畏写,是因头脑里思路尚未成型,可能是未将前人注解理解透彻,亦可能是一时静不下心去写。先前一读完古注,就匆匆动笔,生搬硬凑,现总要放肚里发酵一通,不将古注彻底搞懂就不轻易动笔。而读古文不似读白话,一字皆不可放过,囫囵则难解其义。譬如唐皇侃注解“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其谓有两解:
一云:此是恶不仁者之功也。言既能恶于不仁,而身不与亲狎,则不仁者不得以非理不仁之事加陵于己身也。
一云:其,其于仁者也。言恶,不仁之人虽不好仁,而能恶于不仁者,不欲使不仁之人以非理加于仁者之身也。
两解只两字之差,上解是“己身”、下解“仁者之身”,上解意为,洁身自好。下解意为,申张正义。然粗粗读来,岂能一眼看出两字之差,总须一字一字反复玩味。恐因我文言功底差,故不如读白话那般了然。
类似考察眼力处,比比皆是。我所道之“悠悠”,应如朱子所谓“宽着期限、紧了工夫”,只是一宽了期限,工夫亦难收紧,杂事趁隙而入,心神散懈而难于精一,人生总是矛盾两难。
我除畏难外,还厌枯燥。专精与博览,必要有所搭配,如饭食,需有荤有素。若纯荤纯素,或单一不变,几人受得。数年前去西藏噶丹寺,车子不知盘旋了几道弯,才来到白云深处的寺庙,见一烧火僧正在用酥油茶冲泡青稞面,然后用手指绕着碗壁转,将粉捏成团,直接往嘴里塞。我不知青稞何味,向其讨要一块,就是从其碗中挖出一块。黍物之香略带着咸味,口感比面粉粗糙。问之,中晚餐吃什么?答,都吃这个。我立在寺庙门口,四面望去,群山环绕,庙里除藏民背来的一袋袋青稞,未见有菜地和其他庄稼。如此清修,令人顿生敬意。
儒家不夺人之生趣。不仅不夺生趣,还讲求生活的艺术,读《论语·乡党》篇便可窥一二。故我在学业安排上,也格外注重兴趣涵养。白昼攻读《论语》,夜间读梁漱溟,抑或翻翻书报,为的是不乏味。专攻时目的性强,脑子皆为他人思想所占据。而博览时,知识便在无心处获得互证、贯通,碰撞出思想火花。不唯博览,日常行处,凡用心处皆得启发。我现今读完《论语》,总不急于动笔,去游场泳、散个步,或睡一觉,待精神松动,灵感则于罅隙涌出。
只是这专精与博览的度也是难把控。往面上铺开,所遇多惊喜、兴奋,而往深处挺进,则艰难、乏味。故人的兴致一不小心就流向新鲜处、容易处。佛教索性断了易事、美事,只给人一条路。而儒教讲世俗中修行,需时时提撕起这颗心,把它拎起来摇一摇,如朱子说“待心醒时愈有力”。
把控专精与博览的度无非是分清主次,专精是必须的,博览则可有可无。一日之中,须先完成专精,若有时间再博览。而我则在专精的时间段内捱时间,无论专精的任务完成于否,一过此时间段,就直奔博览而去。若果严格限定不完成专精任务,便不可做它事,则为留足博览的时间,必会抓紧先去完成专精。故做工夫处不可悠悠,然期限要放宽。期限定死,徒为打卡而作活,不计质量、成效,亦无益矣。
爱新觉罗·毓鋆在讲《论语》时说:“读古书,有那么简单?以你们的程度,必须读四五十年。”
我限定三五年内写完《论语集解》是否仓促?总要以写一篇,有一篇心(新)得为要。如此,又尽可悠悠。
想清楚后,再将古注细读一遍,若无思路,只管一读再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