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木屋。
破门而入,商止的眼前便是这一幕:扑面而来的混合酒香,墙上的酒竟都毁了,酒瓶到处散落。酒香挥发着,逃离出木屋。顾霖跪坐在床前,拿着棉签给扁豆上药。后背青紫,过度挣扎后绳索留下的痕迹,一条条纹路狰狞交错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扁豆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扫过堵在门口的一众,掠过商止,又面无表情的平视着顾霖缓缓擦着药的手。那双手,细长、白皙;那双手,摸过她的发、额、唇……;那双手,对她做过颤抖恐惧的事情。
商止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那一道道青紫的痕迹,愤怒溢满胸腔,作势冲上前。随后赶到的王爷最先反应过来,不愧为FRUIT的老管家,一个简单动作就让商止倒地,万夫莫开,挡在了门前。
“王爷,你挡我?这算什么?你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最应该挡在的是她的面前!把那个变态扔出去!扔出FRUIT!”
“你看见她背后的伤口了吗?”
“这就是你说的皆大欢喜?果然皆大欢喜!你也满意?你满意了!”
王爷老脸一正,语气严厉:“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商止用拳头揍向木墙,狠狠盯着,掠过王爷,掠过木门,后绝尘而去。王爷冷眼,TMD这群人都是疯子。
树枝窸窣作响。
......
屋内。
依然安静,空气凝滞。药水在后背涂过,很轻、很凉、也很痒。她快被这沉浮着的酒味麻醉,她想。
顾霖拿着棉,认真的擦拭着扁豆的伤口。怎么可能呢?他心底的怪兽非但没有消减,却愈发肆意生长。这三天,她叫喊的都是他,她眼底的微光都是他;她在他的领地里,为他受伤,然后他照顾她,为她擦药,一点一点的伤口逐渐恢复,这个过程,更让心头那怪兽张牙舞爪,血盆大口着,龇牙咧嘴着,想要的更多更多。甚至于伤口一点一点恢复于正常的血色,他竟也生出不愿的情绪来,想慢一点,消逝的痕迹再慢一点。
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王爷敲着拐杖,望向屋内。
暮色阴沉,所有的光亮皆系于门口,看不清两人神色,酒香却钻鼻,真真糟蹋了。王爷恍若未觉,老当益壮的他也有些佝偻。在屋外站了许久后,不由轻叹一声,迈着缓缓的步伐,正欲离开,却等来了匆匆赶来的安之野,急急:“王爷,让我进去。”
闻言,王爷胸膛生生挺起三分,礼貌回复:“安总,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不过问,但你总归清楚这里的规矩。”
“呵,规矩。这一点王爷怕是不清楚了,从昨晚开始,这里的规矩到底谁说了算?”
“木屋外我不置喙,可就木屋内规矩,相信安总不会不懂。门未锁,安总可以试试。请便。”王爷转身,迈着缓慢的脚步,拐杖嘀嗒嘀嗒。
安之野心头更加不安,快步走上前,抬起的手,凝滞着,又缓缓放下。
.......
远处,梧桐树上,隐秘间。
RELIX 拿着望远镜:啧啧啧,年度好戏。想进的人进不去,能进的人不敢进。以前还不相信那老头的气势,这么一瞧还是有点样子的,和自己只差了一丢丢。RELIX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长发,不枉自己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啊哈哈,精彩精彩,RELIX有仰天长笑三分钟的冲动。
当然,RELIX并没有委屈自己这快乐的三分钟,不过乐极生悲,他笑得过猛,从树上摔了下来。
RELIX正一瘸一拐的走进FRUIT大堂,不巧和暴走的商止撞了个满怀,此为二度伤害。商止撇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野人”,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怪味蔓延。商止皱着眉,手一挥,招来正在谄媚穿梭于大堂的小王经理:“在门口,多放几个人。虽说FRUIT全面开放,衣着不整的,嗯,就是这样的……”商止一顿,目光嫌弃地对上地上的某某:“可以考虑在门口立一个接济箱,放一些干净清爽的衣物和零钱就好。”地上的某只Triple Killed。
小王经理把玩着翘着的两只小胡子,偷偷欣赏着商止的盛世美颜,“商美人”红唇一张一合,模样难掩的嫌弃忍耐。小王经理听着像飘在云端,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点着头。商止满意,深感做了好事,真是清清爽爽。
RELIX一脸不可置信,手指摇摇晃晃指着正在清清爽爽离去的背影,“他!他!他………”
清清爽爽的“商美人”一走,小王经理瞬间被这味儿熏得怀疑世界,立即将“商美人”的话执行了个彻底。
于是,在三声“他他他”还未结束的RELIX,首先被两个强壮的保安架了出去,好生放在了门口一群流浪猫狗正在休息的地方。在接受一堆狗的摇头摆尾,一堆猫的鄙视,甜蜜又是暴击后,迎面走来一位婀娜纯真的天使。RELIX沉浸在她波涛汹涌和天真童颜的世界里,天使甜甜一笑,温柔道:“先生,你好。这是FRUIT HOTEL……”
……
小蜗牛做了一个梦,一个格外甜蜜的梦。
梦里,小蜗牛有一个家,牠背着一个小房子,牠也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房子里的主人是一只小黑虫。
那天,小黑虫在河边嬉戏玩水,不小心把正在晒太阳的小蜗牛,连着梧桐叶,“一锅儿端”的甩在了头顶。湿湿哒的小黑虫摆动长长的尾巴,一摇一晃的带着浑然不觉的小蜗牛回了家。
………
木屋恢复寻常宁静。
药上完后,扁豆径直赤脚向门口走去,关上了门。破碎的酒瓶渣滓满地,脚底传来丝丝疼痛。扁豆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顾霖。他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埋着头。
她不知该说什么,这三天来,言语是苍白的,挣扎反抗是苍白的,无力,除了顺从。不知什么时候,一直保护她的顾霖已然长大,已然完全与她有着天差地别不可撼动的力量。
扁豆静默,缓缓张开双臂,从后背回抱着他。此时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随时可以被放弃,被取代,一如当初,他想。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吧。
蓦地,他感受到一双软软小小的手抱着他,轻轻的环绕着他,这感觉太轻、太轻,轻柔到所有的触觉被调动,全部集于那一处。他僵直着身体,似乎再任何一个凶猛动作都会吓跑那双柔软的双手。
“你怎么还敢过来?”他沙哑着声音,眸子布满血丝。
那双手并没有逃走,反而更紧张的环抱着他。
“你怎么,你怎么会……?”他再也出不了声,转为阵阵呜咽。
扁豆靠近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脸颊传来灼热的温度,温热的水汽氤氲缭绕在她鼻尖。她撇过头吻着他。他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这般委屈的模样就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孩,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一个啊。
顾霖身体更僵直了,他的指尖在颤抖,他的嘴唇在颤抖,他的心脏更是颤抖得不行,他努力的僵直着,这一切都似梦境不真实,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不,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扁豆继续吻着他,他的耳根已经红透,喉结也那般性感,她继续吻着。她又狠狠的把衣服撕拉开,露出他精壮的肩膀,她细细的吻着他,一寸一缕不放过。
………
第四日,还是阴天。
厚重的窗帘仍未开,不开灯的房间,昏昏暗暗的影子起伏摇晃着,酒香满室。毁了一面的墙,碎了一地的酒瓶。
如果他是变态,那她也做个变态好了。这似乎关系不大,总归是他。
她胡思乱想,又拍了下额头。这日头真令人烦闷。
“然后呢?”对面的翘楚愉快得笑出了声。
扁豆面红耳赤,撇撇嘴,皱着眉,摇摇头。然后?在她以为他要进入的时候,他生生逃走。该逃离的人不应该是她吗?粗喘着气,望向天花板,望向那一地破碎。
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顾霖了。
“所以说,你男朋友把你一墙的红酒砸了,绑了你三天,你表示没关系,他就逃了?”翘楚笑得更愉快了。
“请你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做逃!”扁豆凶狠道。
“好,那不是逃,不是。哎哟,我的肚子。”对面的女子笑得花枝招展。
“翘楚!你!确定!这很好笑?”扁豆咬牙切齿。
翘楚咳嗽几声,迅速变为严肃脸:“……哈哈哈哈……而且不见了一个星期……”扁豆深觉自己果然说了一个笑话,这就是塑料姐妹花。
难不成她是受虐体质?细极思恐,扁豆悲壮捶着胸,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扁豆,你可知我很羡慕你。”
“恩?”
“我真想像你。”
“像我这般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像你这般任何事任何人都打扰不到你要好好过日子的乐观精神。”
扁豆苦笑,不言,她向来信奉人生苦短。
“恭喜你订婚!翘楚,我希望你快乐。”
“谢谢你,扁豆。”翘楚感激的握着扁豆的手:“如果不是你,我就没有机会嫁给他了。”
“翘楚,不用再提以前的事情啦,都过去啦,你再说这个,小心顾霖又把我的墙砸了,哎…”好好的墙就这么被,暴殄天物啊,扁豆伤心不已。想起那日顾霖砸酒的野兽样,除了开始的小害怕,细细想来,顾霖简直霸气侧漏。
和翘楚分开后,扁豆回到FRUIT,攀上魔绳,扁豆龟速的回到1801室。简直了,就为了能像女超人一样往返于两房间,失身失心得不偿失亏了亏了啊。
扁豆仰天捶胸,懊恼困惑中。
……
嗷呜,沙发上躺了一只。喵呜,是不是顾霖?扁豆嗖一下奔过去。
“RELIX?”扁豆惊呼,失望一秒钟。
窝在沙发的RELIX,惺忪睡眼,脑袋里装的混沌,眨巴着眼出了眼泪花:“扁豆,你总算回来了,再让我睡会。”说完又翻过身继续呼呼。
扁豆习惯性的上前踢了两脚:“不准在这睡,我给你开个房间。”
“不要,不想,哼哼。”RELIX起身大吼,沙发迅速窝了下去,呼呼继续。
你丫的,老娘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学顾霖玩失踪呢。
敲门声。
扁豆急忙抱来毯子把RELIX藏住,又踢了两脚。“王爷爷,你来啦。”飞奔,开门。王爷爷每到这个点都送来她的最爱。
王爷微屈着背,把手里的ANGELA GIFT奉上,恭敬不已。
“王爷爷,不要这样一板一眼的嘛。这都一个星期了,您老消消气?那点小伤口都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不要计较,我都不疼了嘛。”扁豆谄媚,狗腿子般,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王爷到沙发坐下,是时候表现真正的技术了:按摩捶背。
王爷微咪着眼,看向沙发明显凸起的一坨,露出了一个白白的脚丫,拐杖就招呼过去了。
RELIX很委屈。他好不容易混进了FRUIT HOTEL,好不容易遛进木屋,都心痛死了好不,酒啊!一墙的啊!都是他辛辛苦苦酿的,费尽心思搜刮来的啊!本以为可以来一点抚慰下自己弱小的心灵的。在悲痛中,他辛苦顺着绳子爬进房间的时候,终于可以睡一会,休息一会,天知道他这么一星期经历了什么?扁豆把他踢醒了,睡梦中还有人拿棍子打他。
王爷喜好唐装,少林十八式,运动完一番,心情舒畅不少。微闭着眼,窝在沙发里。RELIX挂着两行热泪,瘫在地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扁豆不知怎的,想起了顾霖家里那只蠢老虎二花,眯眼睡觉的神情简直神似,都是越老越难伺候的主。
扁豆握着王爷爷的手,他的手背布满斑点,宽宽松松的,怎地也抚不平。活到了某一岁数,每个人的皮肤都会如此状态,不饶人的岁月。小时候扁豆吃甜点,冰淇淋十分豪迈,满嘴满脸满身都是,王爷爷就用手纸一点一点擦干净,那时候那双手还没有这么多的斑纹。
“王爷爷啊,做ANGELA GIFT的甜点师现在在不在啊?”
“哼。”别惹朕?
“这味道简直是FULL FEELINGS ,昨儿个我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圆满。是不是很好听啊?”
“哼。”朕听不见?
“我想,要不加入到酒店的SPECIAl MENU里?客人们肯定会迷上的。”
“哼。”朕还是假装听不见?
叽叽喳喳地说着,小胳膊小指头酸酸的,扁豆小眼神偷偷瞄着,哎哟喂,王管家管天管地管扁豆,心下一叹,脱口而出:“这老脸总算不黑了。”
………
糟了,又黑了。
“你怎么还在这?”王爷眼神冷冷:“去,滚去顶楼。”
RELIX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一个转身,把ANGELA GIFT顺走,做了个鬼脸。
扁豆耸耸肩,吃了一个星期的ANGELA GIFT,这个就当提前的报酬了。趁没注意,现在可以遛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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