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小柔看着我，轻轻地说。我没有回答，而是给她的杯子里续了茶。这是先生从福建武夷山带回来的正山小种，琥珀色的茶汤和轻逸的茶香，让午后的时光慢了下来，“就好像是你的一切都和周围的人、事，格格不入”。她轻轻地重复，“对，就是这种感觉，格格不入”。

然后，小柔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好香。”她眼睛一亮。

小柔名字叫“小柔”，但人其实有点男孩子的“刚”，我有时觉得，她是那种套上一件长衣就能仗剑走天涯的侠客。这个侠客现在一所高校任教，就是俗称的“青椒”。

我明白她今天的感受，也读懂了她口中的“格格不入”。今天是学校年终考核的日子，一页页的考核表格中，她的发表论文一栏，是空白。这一年，她一篇文章也没有发表。

“新冠疫情发生了，同事们纷纷抢着热点去写东西，然后投稿发表，我反而不想凑这个热闹了。所以选了一个冷门的课题，继续做着基础的研究，今年是铁定不达标了。”小柔慢慢地说着，“同事们的研究也不能说不好，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凑热点，扎堆抱团，你说，这不就是格格不入吗？”

“那你没有发文章，这一年虚度了吗？”我问。

“嗯，也没有吧。”小柔沉思了一会，接着说，“我上了很多课，包括一些知名教授们不愿意接的课程，都接了。因为学生也喜欢我。我还看了很多书，写了几万字的教学日记。当然这些都不算工作量。我还和好多孩子聊天，和他们交流，听他们的心事和困扰。当然，这更不算工作量了。”

“那你后悔吗？做这些耗时但不被纳入考核的事情？”我问。

“好像也没有。”小柔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如果再选一次，我可能还得是这个熊样。”

“那你想改变吗？能改吗？”我看着她顺着肩头滑下来的头发，它们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好像不容易改，也不太想改变了。”小柔苦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一下，给她又倒了一杯茶，“那就继续做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吧”。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