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一场

《相爱一场》 改编自 迪诺.布扎蒂<意> 同名作

角色表：
雷鸣 -
安娜 - 晓雪
解说 -
领队 -

（赛车引擎声开场）

解说：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极速方程式赛车北京站！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目前领头的还是那个最快的男人！

TeamRadio：雷鸣，雷鸣！注意控制轮胎的消耗！现在车子的胎温有过热的趋势！

男主：“都给我闭嘴”（心声）

解说：“我们刚刚从TR里听到，目前车队对雷鸣这边轮胎的情况不容乐观，看来是过早地压榨了轮胎的性能，这或许会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加速再加速，我始终甩不开那扑朔迷离的不安与焦躁。

领队：“这次好歹是顺利完赛了，但是第三名可不是我们的期望，更不是你应有的水平，雷鸣。”

雷鸣：“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领队：“你现在的状态，我只能用危险来形容。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雷鸣：“没有…我会调整好的。”

领队：“这三个月以来你的状况一直不对劲，别瞒着我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告诉我，我作为领队有责任知道你的情况....作为你的朋友，也是。”

领队：“因为女人吗？”

雷鸣：“嗯。”

领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常有的事。女人可以掐住男人命运的咽喉，自古如此。什么样的女人？哪里认识的？”

雷鸣：“和一些狐朋狗友去消遣时遇到的。叫周安娜，是我高中同学。”

领队：“还真是巧。。。怎么？难不成还是初恋之类的吗？”

雷鸣：“不是，是班上班长，比较有趣的女人，印象还比较深。”

那时，她坐在KTV包厢的长沙发上。我和她对视了一眼，我心里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因为我对她的内隐记忆，引发了心理学上所谓的“曝光效应“。据说人往往偏好有印象的事物。

毕竟十几年不曾见过的人了，我并没有立刻认出来她曾是我的高中同学。我的视线锁定着她，一点点地扫描她的全身。我想这种为了给男人消遣的女人，也不会因男人直勾勾的眼神感到难堪。她的脸很白，鼻子直挺突出，嘴很小，大而圆的眼睛闪出惊异的目光，虽然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十分明显，却依旧不失美丽。她的颧骨有些往横向扩张，让本身鹅蛋型的脸看起来稍大了些。在更年轻时，她的脸应该会更吃香。整体来说，她在一般人中是个美人，但在美人中又只是平凡水准。我对绝对的美人和绝对的丑人都不感兴趣，这种平凡的美，美得平凡的相貌反倒更吸引我。

安娜：“雷鸣？”

雷鸣：“你认识我？”

安娜：“以前高中时，我们同班的，忘记了？我是周安娜。”

狐朋狗友：“wow!老相识呢！？”

雷鸣：“周安娜...想起来了。年纪大了，加上十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了，一下子没认出来。”

狐朋狗友：“既然是老相识，这位美女就交给你了。”

安娜：“嘻嘻（反正就是很可爱妩媚地一笑就是了），只要雷鸣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呀。”

即便没有同学关系，我也会选择和安娜消遣，但是现在却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了。本来是想来找乐子的，结果却好像来参加同学聚会。

我们开始喝起酒来，怪异的感觉蔓延在光线昏暗的包厢里，像一剂迷药一样正在渐渐剥夺我的意识。

雷鸣：”好久不见。“

安娜：”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现在已经是大叔和大婶了。“

雷鸣：”哪里的话，我的确是大叔了，但你还是很美，看着也年轻。“

安娜：”真话？算了，我就当是真话吧，谢谢您的厚赞。“

随着聊天的进行，我对安娜的记忆也渐渐地苏醒了。我想起了当年作为班长的她，与班上的混子学生对峙的场景。作为女人，她的性格，我一直认为是”罕有“的，大方，粗野，利落，果断。我必须承认那时我对她有些好感，虽然这种好感并不特殊。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在从事这种服务业，这像是发生了某种错误，但是眼前的光景又是绝对的事实。虽然我很在意这个问题，但是当下，明显不是一个提问的好时机。

我们漫无目的地聊天，话题更多是在围绕着我，我的赛车生涯，荣誉与财富，在名利场中的人际关系。我的目光时而看向她时动时静的嘴唇，她的嘴唇很薄，略微向前突出，透露出一丝狡黠。

我开始犹豫起来，下一步怎么做好呢？喝酒，聊天，上床，理应是这种场合下的标准三部曲。可是，面对安娜，这个从青春时代的遥远记忆中，重新回到我的现实当中的女人，我难免感到有些紧张。

安娜：“这感觉真不错呀。”

雷鸣：“什么？”

安娜：“我是说和你重逢呀。感觉突然间，过去的日子都回来了。”

赛车手的本能使我在极速的一瞬间捕捉发生的一切。她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盯着我，我从她的瞳孔里又看到了像一具空壳的自己。

这让我不禁想到，詹姆斯.索特在小说《光年》里写道：“有一些面孔会征服你，当她转身离去，你感觉如同失去了呼吸。”那一刻我清晰地捕捉到，此时此地，我的内心深处突然莫名其妙地一震，像是在空旷的田野里突然听到远方传来呼声。

雷鸣：“今晚有空吗？”

安娜：“嗯...让我想想，可以考虑一下。”

雷鸣：“冷吗？”

安娜：“有些，但我想应该很快就不冷了。”

我抱住她，吻她的脖颈。她似乎很满意，反过来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

记忆里也好，现实里也好，我感知到的她都是生气勃勃，活泼又纯真。可是在我们失去联系的岁月里她经历了什么？她为何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再次出现？她是否还渴望自由和美好？她未来又要走向何方？

“安娜。”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将唇贴紧我的唇，不让我再说话。我开始意识到，她是无解的谜。此刻一切无解地纠缠在一起，欲望的烈火在熊熊燃烧。

也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那一夜的事情结束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没有记忆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对发生的一切还感到困惑，还在怀疑是不是一场梦。

安娜：“唔（没睡醒时发出的嘟囔声）…你醒了啊？”

雷鸣：“嗯，你要是没睡够就继续睡吧。”

是的，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可是我还有不确定的事。

在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曾经有一刻，我几乎觉得我爱上了她。这是一时错觉吗？

我应该没有爱她的理由，我是前途光明的职业赛车手，没道理为她这样的女人停留。

我看向身旁的她，在白昼中陷入了无尽的空洞。

雷鸣：“安娜，我想今后一直与你保持联系。我的意思是，我还想见你，但是...”

安娜：“明白了。不必太认真，我完全理解。”

雷鸣：“你不讨厌这样吗?”

安娜：“讨厌啥？不懂。我只知道我不讨厌你。好困啊，我还想继续睡会。”

雷鸣：“嗯，你睡吧。”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我们每次见面的目的都很明确。我会带她去法国或意大利餐厅，送她名贵的礼物，然后找一间高级酒店上床做爱。

但是很快我便意识到，在床上，她不像我们第一次做时那样动情了，爱抚和亲吻都越来越像在走程序。偏偏这个时候，事情又开始和金钱挂上了勾。

（打电话）
“明晚在老地方见。”

“好。（停顿一会）雷鸣，能不能借我点钱？”

“这次又要多少？”

“方便的话，5万吧。之后会连同之前的10万一起尽快还你。”

“可以，我不着急。”

“那...明晚见。高级餐厅什么的这次就不用了吧，找个小餐厅吃碗鸭血粉丝就好了嘛。”

“不是刻意带你去高级餐厅的，只是去小地方的话，容易惹麻烦。”

“对喔，毕竟你也是有点身份的人。”

“是啊。”

我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却条件反射地怀疑起安娜接近我的目的。她是为了我的钱？还是说，她向我借钱是因为信任我？当我意识到自己陷入到这种可笑的纠结时，我为我自己感到羞耻。我并不在乎那些钱，我在乎的是她对我的看法，在乎的是我为何深陷其中。

我觉得我应该厌恶这个女人了，我不想再见到她了。但是我却依然每周和她见面，上床。我觉得是时候找个机会，斩断这一切了。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做到。

10天前，我和安娜约了第二天晚上按例进行事情，安娜并不知道那时的我暗自下了一个决定。我已经决定，这次是最后一次见安娜，最后和她做一次，之后便不再联系。

但是安娜却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明晚办完事，能送我去机场吗？凌晨2点多的飞机，一个女人夜里打车去机场也不太方便。能不能辛苦你一下？”

“可以是可以，要飞哪里？”

“美国。”

“去美国？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有朋友邀请我去玩而已。”

到了那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灰色的一字肩连衣裙，没有化妆。她迟到了，我们的事干得匆忙，很难算得上愉快。

和约好的一样，我带她去停车场，坐上了我的车，准备前往机场。

她就坐在副驾驶位，我时不时转脸看向她，但她的双眼一直直视前方，表情严肃，近乎焦急。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像我这样的男人，她应该没有理由不认可我，她应该感觉到我是可以依赖的人，她应该从没遇到过像我这样正正经经地对待她的人。她可能已经接触过好几个男人，甚至好几十个。她和他们接过吻，有过肉体接触。但是这些男人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现在，此刻，对她如此的好，好到把她当作公主看待。

可是就是这样子，现在的她似乎完全没有意愿往我这看一眼，她就是死死地盯着前方。

她为什么要去美国？真的仅仅是去和朋友聚一聚吗？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是另一个为她花钱，和她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吗？她会从此了无音信吗？

雷鸣：“安娜，我们结婚吧。”

安娜：“…说什么傻话呀。”

雷鸣：“我是认真的。”

安娜：“…我现在无法给你回答。”

雷鸣：“我觉得我爱你。”

安娜：“你爱我什么呢？”

雷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爱不爱我。”

安娜：“…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吧。”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安娜？我为什么会认为我爱上了她？她的容颜绝不是我心目中完美的象征，所以是因为我爱她的心吗？可我觉得她是一个无解的谜，又怎么了解她的心呢？

（飞机起飞的声音）

安娜飞往美国的航班起飞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络。无论我发什么信息，安娜都没有回复。

而当我再次听到安娜的消息，是从领队的口中。

领队：“我找人调查了那个女人。现在有些消息，你要听听吗？”

雷鸣：“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领队：“应该算是坏消息...”

雷鸣：“说吧。”

领队：“我的线人看到安娜曾和我们的对手车队B队的老板在一起。这是照片。”

我接过照片来看，安娜的确在上面。她穿着一件无袖短款的热带风印花背心，坐在一辆顶级的兰博基尼的副驾驶位。她戴着墨镜，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在死死地看向前方。

在她盯着的前方，究竟有什么呢？

领队：“这么看来。安娜或许是对手车队派来扰乱你的一枚棋子。”

我无力辩驳。

领队：“但也许有另一种答案。”

雷鸣：“另一种？”

领队：“很久以前我看过一本小说，叫《相爱一场》。内容很无聊，我也没太仔细看。但是印象里，小说描写的故事和你现在的状况很像。也许你可以找来看一看。”

相爱一场。这个书名让我陷入了沉思。置身于所谓爱情的人，至多知道自己的心情，对方是否真的爱自己，要如何得知呢？

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自己是否爱一个人也无法确定。

两个人是相爱的这件事，谁知晓，谁说了算呢？

领队：“下周末的比赛，能应付得来吗？如果不行，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雷鸣：“别让我休息，休息只会让我感到煎熬。”

解说：“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极速方程式赛车上海站！今天的比赛将鹿死谁手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站比赛，是我和安娜失去联络后的第一场比赛。当我发动赛车开始比赛时，我才发现了异样。

我听不见引擎的轰鸣声，轮胎的摩擦声，观众的呼声，我的脑海里只是不断重现着和安娜在一起的场景。

在赛车场上，我是毫无疑问的强者。但是在床上，我被安娜支配。她一丝不挂，裸露出雪白的胸脯和瘦小的臀部。她散开发髻，黑色的长发，像从瓶中洒出的墨水一样，披散开来，她笑嘻嘻地扑向我，她亲切，她纯洁。

安娜：“你知道吗？高中时我的前男友曾和我说，安娜，你生来就是为了让男人发疯的。嘻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是白云，我是闪电，我是彩虹，我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撞车声）

解说：

“天啊！”

“雷鸣驾驶的赛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在引发一系列的连环碰撞后，高速翻滚着撞上了护栏。”

“我们现在还看不到雷鸣的情况，但是车子已经烂成不成样子！”

“我解说比赛十几年来，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事故！”

女人可以掐住男人命运的咽喉，果然如此。

当我从医院醒来时，我很快就意识到，我搞砸了。在撞车的一刻，我就知道我失去了所有，冠军，梦想，支持，还有她。

领队：“雷鸣，关于这次你的伤势…我们还在尽一切努力。”

雷鸣：”情况不容乐观，是吗？“

领队：”你要有信心，只要有信心，奇迹会发生的。“

(开门声)

安娜：“雷鸣。”

雷鸣：“你来做什么？领队，你叫她来的？”

领队：”不是，是她突然主动联系我的。“

安娜：“我来看你。”

雷鸣：”现在你看到了，一个彻底的废人在你眼前。看完了，你可以滚了。“

安娜：“…要不是你现在成这样了，我一定滚！”

雷鸣：“听不懂人话是不？我不想看见你。”

（沉默片刻）

安娜：“那我走了...”

雷鸣：“别走。”

安娜：“真是的。”

雷鸣：“唉...至少就今天，请你陪陪我吧。”

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原来可以如此卑微。我就像一个大小不定的光点，当她的目光注视我时，就庞大起来，当她的目光离开时，又缩小到肉眼无法看见。

晚上，安娜一直坐在病床旁边，我们没有丝毫的闲聊，只是一直沉默。我在脑海中酝酿了无数的话语，痛骂她的话，恳求她的话，表达恨意的话，表达爱意的话。但这一切我全都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几点的时候，我看向安娜，她靠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睡着了。深夜里，还能听到一些汽车驶过的声音。我看了看钟，现在是凌晨三点了，不久夜将结束。此刻在我身旁的这个女人，她在做什么梦吗？她看起来睡得如此香甜，如此安逸，就像一尊中世纪的塑像。

她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讲了一句梦话，听起来像小狗的轻哼。我吃力地把一只手伸向她的额头，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对她做的亲密动作。

安娜：”你一直没睡吗？“

雷鸣：”睡不着。“

安娜：”我刚刚好像睡着了很久。你刚刚在做什么？“

雷鸣：”没什么…我在看你。“

安娜：”雷鸣，我想和你讲一件事。一件我一直在考虑的事。“

雷鸣：”怎么？“

安娜：”我想和你要个孩子。喔，前提当然是，我和你结婚。“

在半明半暗之中，她的微笑像一道闪烁的磷光。在我心里，一种新的感觉就此诞生了。还没来得及回答，尽管我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笑又慢慢消失，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又开始重新找寻进入梦乡的路了。

她刚刚所说的话像回声一样在病房里回荡。这回声在我的内心深处里不断地撞击。

她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使她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背后的邪恶是消失了？还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换BGM）

也许谁也没有使她发生变化，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那种形如难以捉摸的原始密林的混沌状态，也许从来就不属于她。

晨雾在静悄悄地弥漫，此时此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仍在傲慢地酣睡。我痴痴地望着她，附近路灯的玫瑰色光芒，穿过迷雾柔和地照着她。她就像舞台上的女主角，在被聚光灯关照。酣睡的她不会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时刻。

当白天来临，所有一切也许会恢复原样，她对我的折磨或许又将重新开始。可是，在这一瞬间，她高居所有人之上。在这片大地之上，她最美，她最宝贵，她，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