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人都迷信，隔不了几年就会请“八字先生”到家来算算命，看有没有什么大灾可以化解，以求来年顺当一点。
1984年，甲子年，年初，父母请“先生”来算命，“先生”说，甲子开头，多有不顺，特别是我，有水灾，远离水源，小心牛脚印淹死人。
父母特别叮嘱我那一年不准到河边去玩，连洗衣服都不准去。上半年，我读二年级，大姐几乎天天跟着我上学放学，不让我去上学路上的河边玩。下半年，我读三年级，俩姐姐都到镇上读初中去了。没有了姐姐的约束，我终于可以在回家的路上和同学玩玩游戏了。
一天，我又和同学们来到小河沟的一片沙地上，大家玩过“斗鸡”，玩过“打靶”后，又开始跳起远来。
不知道是谁选择的跳远地点，是朝向水边跳。那里是个回水弯，沙地高水面一些，临水的一面长满了茅草，看起来葱葱茏茏，似一道碧绿的围墙。大家都跳过了，最远的扑倒在地也不过刚触得到茅草。我轻笑一下，奋力一跳，越过沙地，脚落在了茅草上，哧溜一下滑进了水里。
我身子倏地往下一沉，水一下子进了眼睛，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一片黑暗，我看不见任何东西，鼻子不能呼吸，耳朵也听不见声音，胸腔难受得要命，难道我就这样要死了吗？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了我整个身体。不！我还不想死！我无力地挥舞着双手，突然，我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再也不撒手，慢慢定下身子，居然又慢慢浮了起来，原来，是伙伴们找来了树枝，抛在水里，我抓住的就是那树枝。
伙伴们七手八脚终于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那已是深秋，泡湿了的外套挂在身上，难受至极，冷到是没觉得，大概是害怕得忘了。我不敢就这样回家，我打算找同学借衣服穿。
最近的一家同学，去了才发现，她家没有多余的衣服借我穿，我只好穿着湿衣服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一同学说，她家有，不过要绕点路。绕就绕点吧，我赶紧催她快走。她家和我家是一个生产队，但不在一个院子。我们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就说是我在河坎上被一个疯子推下去的，不能说是自己跳下去的，不然谁也不好过。她答应了。我们到了她家，她母亲赶紧找来干衣服给我换上，然后把我送回家。母亲在得知我掉进水里，又安然回家后，我明显感到母亲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我终于没躲过水灾，但好在没什么大碍，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命是保住了，可也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别说父母不让我去水边玩，就是让，我也不敢了，就连看到澡堂里那氤氲中不见底的池子，我也双腿打颤，说什么也不敢下水泡澡了。
更别说，学游泳了！
恍惚间，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四十那年，动了个手术，突然间觉得生命无常，我还有很多想做而没有做过的事，比如:学游泳！
第二年，刚好小区游泳池开放，于是下定决心去学学游泳。
教练是我的女儿。当天拉着身子发抖的我下水的时候，有些质疑我的决定，好在，她转身就忘了。憋气、蹬腿、划手臂，一板一眼，教练教得甚是仔细，学生学得也很认真。等我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后，也渐入佳境。不几天功夫竟然学会了。
虽然看到大江大河还是会害怕，但至少终于走出了那个噩梦。
第三年暑假，我又学会了开车……二十年前就想学的呀！
今年暑假又要来临，我想想……
嘉陵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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