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在一场愚蠢的山难中看到你们的名字,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
“我不希望在一场愚蠢的山难中看到你们的名字,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据押队讲,这句话出自上交野外生存协会的创始人Icer之口。野协成立于2002年,那么当年的Icer可能是00级左右的本科生,这意味着,他而今可能已经35岁左右了。
我读过Icer为野协撰写的领队手册,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光是听说一个人的体能很厉害或者户外知识很丰富,我并不会太过在意。但是一个人留下的文字,多多少少会体现当年他的模样出来。而这些手册和语录所投射出来的当年那个野协创始人,想必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此行共计36人,男女比例差不多为1:1,不过除了上交的学生,还有华东师范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等校的学生来参与,有意思的是,这些外校来的同学都是女孩子。领队组共有3人,领队,大二;押队,大三;副领队,大一;队医,大一。其他队员以本科居多,有几位研究生。全队分为六组,我在第四组。
28号下午17点40,全队在上交的庙门集合,上包(将登山包背起来)。19点,大巴出发,前往目的地,浙江省淳安县金紫山。大巴大约在晚上21点抵达浙江省的桐庐服务站。凌晨1点30抵达目的地,全体下车,上包,步行前往向导家。凌晨2点抵达向导家。向导家是农村常见的两层楼房。我们36人在几间房间打地铺睡下。凌晨2点30,经过领队组逐一检查,全体睡下。
四组共有5名组员,除我之外,其他四人分别是组长静姐,研一;笑笑,大二;婉婷,大三;从上财远道而来的凡凡,大三。
领队组为大家组织了一场简单的破冰活动,首先每个人的名字都被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每个人抽取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名字便是自己要服务的对象,自己便是这名同学的“天使”,自己需要去完成他的一个小愿望。接着,每个同学上去自我介绍,同时说明一下自己的小愿望是什么。我是三组的强哥的“天使”,需要完成他一个愿望,他的愿望是,协助他们三组组长脱单。我当时并不知道谁摸到了我的名字纸条,我的愿望是,如果我的“天使”是女孩子,希望她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如果是男生,希望他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够为需要帮助的同学搭把手。
在六个半小时的车程中,我大部分时间在和笑笑聊天。笑笑很温和,很好相处。和他聊天时候,我多多少少仿佛看到了我当年大一时跟在阳神的队伍里前往珠峰大本营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懵懵懂懂,对此行究竟是怎么样的,并没有太多概念。
我们聊得范围较宽泛,从此行的细节,到各自的经历。他给我讲了他们的学院,讲了他做家教的故事,也讲了他的感情经历。笑笑还是比较羞涩的,并不像我一样这么大大咧咧,所以能够和一个见过几面的同学聊这么多,的确表明了他对我的信任。有时候,我想,其实我喜欢徒步和骑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人与人之间能更容易地不设防的交流和相处。
翌日,早上06点30,全体起床,在向导家里用过早餐(馒头+一些小菜),08点出发。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这是我们这些人的运气。如果遇上大雨,雨中登山不仅危险,而且让人非常难受。当年在藏区的七天六夜里,过半的时间都是大雨。每天在雨中前行,个中滋味着实难以言表。
金紫尖的景色基本上就是一般的山区风光,并没有太多特殊独到之处,不过对于在学校里待久了的我们而言,已经是一种享受了。山路大都很干燥,也不算太滑,需要手脚并用的地方不算太多,是一条比较休闲的路线。静姐体能很好,并不需要帮忙,我走在我们组最前面,偶尔给后面的婉婷和凡凡搭把手,笑笑押在队尾,小声哼唱着林俊杰的歌曲。
中午12点,我们抵达湖里营地,开始吃午餐。简单的午餐过后,全队轻装登顶,请向导帮忙留下来看护大家的装备。山顶离营地也不远,很快全队便登顶了。山顶观景台空间并不大,已经有一队上财的同学抵达,正在上面用午餐,所以山顶显得有些拥挤。大家看看风景,合影几张,便从山顶观景台下去了。
湖里营地离我们晚上扎营的营地并不远。
13点,全队抵达营地。营地有2间泥瓦房,一间是狭窄阴暗的柴房,另外一间相对比较宽敞明亮。领队安排扎营地点,我和笑笑被分到在柴房中扎营。笑笑觉得柴房里太脏了,和我商量要不等其他组扎完营,我们再找块空地扎营,不要在这堆满杂物的柴房里过夜。我却认为这是我们的好运气,在我看来,在房子里过夜,远胜于在空地上过夜。虽然柴房里没有窗户,只在墙上有一个排放土灶油盐的洞口,四周也都堆满布满灰尘的桌椅、镰刀、圆木等物什,不过对我们扎营过夜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在户外,能够在一个有顶的屋子里搭帐篷,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晚上把柴房的门一关上,风不能进,雨不能进,实在是理想。柴房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二人帐,因为我们组有3个女孩子,需要睡一间三人帐,所以我也没法把柴房让给她们过夜。男生睡得比较女生好,实在有些羞赧。
14点左右,14顶帐篷已经全部搭建完毕。有些人钻进帐篷里睡觉或者避阴,有些人在守着炉子烧水。我们组的静姐去烧水了,我自己带了1.2L的水,因为在上午爬上过程中只喝了一罐250ml的红牛,并没有动用到这1.2L的清水,所以我并不需要灌水,因此也没有太在意烧水的事情,也没有和静姐交流要在晚饭之前装满其他四人水壶的事情。
最后吃晚饭时,我才发现,下午我们组只烧了一壶水,并没有装满其他四个队员的水瓶,导致晚饭之后不得不再次烧一次水,拖延了我们组的睡觉时间。实在是我的一个重大失误。
下午阳光不错,我比较喜欢找一块大石头趴着晒太阳。后来看到向导家的阿黄也在附近趴着晒太阳,我索性跑到它旁边,直接躺在地上挨着阿黄一起晒太阳。在户外的一个好处是,不用那么地讲究卫生,担心,哎呀,地上好脏。对于狗的习性,我有些许了解,貌似记得抚摸它后颈的毛好像会让它很舒服。所以干脆闭上眼睛一边晒太阳,一边抚摸阿黄的后颈。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很是惬意。我突然想到了杨过大侠和他的雕兄,不知道他们俩一起晒太阳该是一番如何的场景,杨过大侠没有右臂,只能用左手抚摸雕兄。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了。
过了20分钟左右,阿黄大概晒够了,站起来矜持地扭扭身子走开了。感觉一个人有些无趣,我干脆也起身,四处去转悠一下。发现营地下方坐了八九人,正三三两两分散坐在树荫下闲聊。我于是跑过去问有没有要一起玩狼人杀的。大部分人都欣然同意。我借来纸和笔,写下身份牌,又去各个营地张罗吆喝,于是又过来几名同学。最后14人一起开始玩13人局的狼人杀(除去一个担任上帝角色的同学)。野外没有信号,大家没法玩手机,因此在游戏里玩的都比较投入。整个游戏过程也很意思,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大约16点30左右,领队来叫大家过去看日落。
因为这次线路比较简单,所以我心态比较放松,就当休闲旅游,所以扎好帐篷之后便换了拖鞋,只穿短袖拖鞋四处晃悠。俨然一副度假观光客的架势,就差一条沙滩短裤了。
看落日的地点还在营地之上,所以还要爬一段距离。虽然有些坡度,也不是很难爬,我也懒得再换鞋了。干脆就趿拉着拖鞋就上去了。
离落日还有些时间。于是大家又来了一局狼人杀。静姐连续摸到3把预言家牌,3组组长奕朗连续摸到4把守卫牌。这也是游戏过程中大家所津津乐道的一个点。太不符合概率学了。
大约17点30左右,太阳落山。手机难以拍下这种效果,所以我随意拍了几张,便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出神,心里琢磨着要是画水彩的话,该怎么调色,用怎么样的笔触去实现这么多色彩的过渡。
太阳一旦落山,气温骤降,我只穿了一件短袖。此时身上脚上都感到了寒意。大家开始下山回营地。穿着拖鞋下山很容易打滑。不过靠登山杖支撑,关键时候再靠笑笑的肩膀借一下力。下来也不太麻烦。
18点左右天逐渐变黑,大家打着头灯开始生火做饭。鉴于天气比较干燥,领队组决定不生篝火。实际上我是赞成这个决定的,大家并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低温或者淋雨,不需要通过火焰来提升士气,那么篝火就纯粹只是一个娱乐活动,为了单纯的娱乐冒着引发山火的可能性,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太合适。
我们组的晚餐是煮面条,加一些蔬菜和午餐肉。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快20点的时候,三组的螺栓同学眩晕躺在地上。最后大家判断是低血糖。低血糖处理起来不算太麻烦。大家给螺栓喂食了一些果珍,补充了一些糖分,螺栓感觉变好多了。
我们班的静静也有一点低血糖。一次上课的时候,便很不舒服,我之后跟她聊了一下,得知她没有吃早饭便来上课了,所以可能血糖过低以至于晕眩。有这类症状的同学,平时随身带一些糖果等物,如果感觉眩晕立马蹲下找个地方靠着或者躺着,平时注意不要空腹劳作,那么低血糖一般也不会危及生命。
这里特别有意思的是,后来螺栓自己描述了他和领队之间的一段对话。
领队:“你要死了吗?”
螺栓:“还没死。”
领队,“哦。”然后就走开了。
不过供大家一笑,领队、队医以及三组组长还是非常负责的。
晚上21点熄灯。领队组去一组组催促大家立刻进帐篷睡觉。我们组其他四人水不够喝。所以我和领队商量了一下,其他人去睡觉,我留下来烧水,领队答应了。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我盯着煮水的锅,听着夹杂在风声中的炉头上嘶嘶的火声。不由得想起了阳神、昊哥、小程和兰姐他们。当年阳神穿着他黄色的冲锋衣,蹲在炉边等待水开的样子,大概和现在的我有些相似吧。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每天只是坐等吃饭和接热水的新手。
回忆有时候就是这样子,仿佛潮水一般突然涌上心头,又骤然退去,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大一开始接触徒步和骑行时,只是出于尝试一下的好奇。同样处于好奇,我也尝试过加入笛箫协会学吹笛子和加入街舞社学Hiphop。不过两者都只持续了一个学期。寝室的柜门上至今还挂着一根竹笛,估计现在已经吹不响了吧。Hiphop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大概也只剩当听到有节奏感的音乐时忍不住做一些Bounce的动作而已了。而骑行和徒步这两项爱好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喜欢了。
再去的徒步线路,景色未必比得上藏区无人区那万千大山里的一个个隘口,亦或是长白山的溪流密林与高山苔原;再去的骑行路线,景色也未必比得上青海湖的那360KM的环湖公路。
所以,我现在喜欢的到底是徒步和骑行过程中的什么呢?大概是和一群人心无芥蒂地一同经历酸甜苦辣的感受吧。当年一起骑行的荻帆、元培、雪琼和曾滢这些队友而今各奔东西;当年带着我这个全队唯一一个大一新手的阳神他们,要么已经研究生毕业,要么已经步入工作岗位。我和他们一起相处的时间,可能还不如我在学生组织里和部员们相处的时间长,但他们给我留下的印象远远要更深。
现在想起他们,总是不由得会心一笑。或许,我们以后再也难以见面,但是很感谢这些人陪我一同经历这些难忘的时刻。九宫山的大雨,武汉到长沙的日行200KM,在青海湖环湖公路上单曲循环着的《旅行的意义》,藏区那每翻过一座山便是一种新天地的讶异,以及长白山原始森林里的绝望和希望,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很不舍,为不能常常见到大家而遗憾,也遗憾朝夕相处的同学里没有能够一起经历这些的人,遗憾能够一起经历这些的人与我在日常生活中都没有交汇的轨迹。三年时间仿佛被风轻轻吹散的蛛网,一揭而过,悄无声息。没来得及再见几面,便是天各一方。
后来慢慢学会释怀。过去那些队友虽然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但是能够在新的旅行中遇见新的队友,也是一种乐趣。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不过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两道轨迹能够在某个地方有个交汇,并且产生了一星半点的光彩。那便是极幸运的事情了,何必要患得患失呢。
有句话说,“有趣的人终将相遇。”还有句话说,“世界上好看的皮囊那么多,有趣的灵魂却没几个。”这两句话都经不起推敲,不过却也有些意思。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不再相见,有些回忆却一辈子难以忘记。
思绪就像蒲公英一般,飘着飘着便不见踪影。
21点20左右,水烧好了。营地里基本上没有人了。领队看望过螺栓准备回去休息了。只有帐篷里间或地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或者尽量压低音量的低语。
我合上柴房的门,也回去睡觉了。
早上04点40起床,05点全队出发,去看日出。
05点20左右日出。日出和日落一样,发生时间非常短。看着红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平线出现时,我心中突然冒出这样子一个念头。
“一分钟的光彩夺目的日出,却需要长达十小时的在黑暗与寒冷中的蛰伏与等待。”
05点40,大家回到营地。只有大约一半人去看日出了。因此营地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做早餐了。
笑笑去帮其他三人收帐篷,我再次蹲守着烧水。水烧好,帐篷也差不多收好了。我们组早餐是煮燕麦加牛奶,点缀一些盐津葡萄。味道还不赖。
07点40,全队拔营出发。
下山比较轻松,我的心情也很好,和大家说说笑笑。我找澄江借了他的小米低音炮,应他的组员的要求,播放古风的歌曲。古风放完以后,我开始放笛箫、陶笛演奏的一些纯音乐和钢琴曲。虽然纯音乐多少有些淡淡的忧伤,不过在这样阳光的环境下,让我感受到的并不是心里一沉,而是空灵与寂静。这种感受,实在是妙不可言。
10点,我们便下了山,到了一处水库源头。领队让大家下包休息,可以去溪边玩水。我四处瞅了瞅,找了块大石头,爬上去晒太阳了。透过墨镜看着蓝天云朵远山绿林,实在是惬意得很。
我们在将近11点抵达向导家。午饭在向导家吃。菜品丰盛,味道也很不错。
12点离开向导家。13点我们的大巴发车。
15点45抵达桐庐服务区。18点30抵达嘉兴服务区。
抵达桐庐服务区之后,大家开始轮流谈一谈自己的感受,以及“天使”任务的完成情况。这一次每个人都明显说得比出发时自我介绍多得多,而且不少人都是提前在手机上先列了大纲。可见,大部分同学还是真的有所感受的。
担任我的“天使”的同学是位女孩子,一路上没有受伤,自然圆满的完成了我的“天使”任务。而我需要完成的“天使”任务自然是没能完成的了。
20点抵达学校。
我心里清楚地知道,领队组的四位同学我可能之后还是有机会见到的,而其他同学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我在上交还要待3年时间,而三年之后,他们中的不少人恐怕都已经离校了。不够这亦无妨,“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如果以后大家有插肩而过的机会,倘若彼此还记得这一段旧事,就算可能已经相互忘却了姓名,但是若有相似一笑的默契,足矣。
洗完热水澡,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坐在寝室随意记录一下此时此刻的凌乱感受,随便回忆一下当年那些队友,实在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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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上海交通大学
2017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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