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HRYSTAL
我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喜欢躲藏在人群中,用镜头记录下我眼里的世界,之所以自称为摄影爱好者,而不是摄影师,是因为我的投稿从来没有被杂志录用过,每次的退稿理由都是,“感谢您对本杂志的喜爱与信任,但很抱歉由于您所投递的摄影作品未达到本杂志要求,所以我们不能予以采用,期待您下次更精彩的作品。”
我也面试过很多家摄影工作室,每次他们都笑着对我讲,“你的镜头讲不出这个世界想看的故事。”
我问,“这个世界想看什么样的故事?”
“一击即中的故事。”
我是个不太会讲故事也不擅长发现故事的人。我的生活也很平淡,像一杯白水,每天都在延续着前一天的轨迹。早晨六点起床,在街头的早餐铺喝一碗白粥,然后匆忙赶往在做兼职的面包房,中午在蛋糕房对面的饭馆点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面或者一份最简单的便当饭,晚上八点结束工作,带上面包房今日卖剩的面包回家。
我习惯于循环往复,除了每周三的休息日。在这一天,我通常会带上我的相机,去寻找他们口中的这个世界想看的故事。
其实哪怕在周三,我的生活轨迹也不会跟平日偏离太远。我习惯于待在面包房对面的咖啡馆,一个固定的靠窗位置,点一桌价格不菲的饮料甜点,以摆脱服务员奇怪的目光。
我会观察从面包房里进进出出的顾客,他们是我最熟悉的人群,我想试图从他们中找到这个世界想看的故事,虽然我的镜头更多的时刻对焦在他们手里的面包。
每月第一个周三的下午,面包房都会来一个固定的顾客。她习惯披散着头发,穿着基本款的白衬衫,牛仔裤,从一个黑色的面包车上飞快的跳下来,走进店里,不出十五分钟,一定会提着满满一袋的东西出来,再飞速跳上车离开。
我的镜头记录下了她每一次的到来,她总会卡好新一锅面包刚刚出炉的时点,她总是会购买那固定几样的面包,如果那一次一不小心错过了,她会嘟囔着嘴,皱起八字眉,两手空空的从店里出来。
又是一个周三,我坐在咖啡馆整理近期拍的照片,偶然看见某美食类杂志在征集相关照片,要求是最大程度放大美食的魅力。我整理了手边关于美食的照片,看见一张她啃着面包走出店门的照片,也顺带放了进去。
我的照片第一次被录用了。
被录用的是,她啃着面包走出店门的那一张。那张照片的标题是,“连KRYSTAL也无法拒绝的手撕面包”。
这就是,所谓的明星效应?
B KRYSTAL
我是一个出道快十年的歌手,演员。我面对过很多镜头,拍摄专辑MV时的镜头,录制综艺时的镜头,拍摄电视剧时的镜头,拍摄画报时的镜头,粉丝的镜头和媒体无孔不入的镜头。
透过镜头,我能感知到掌镜者的倾诉欲。
有的镜头,想表达镜头后人的故事。有的镜头,想发掘镜头前人的故事。有的镜头,想满足个人或公众的窥私欲。
关于镜头,我很矛盾。作为歌手,我会为了一个镜头里的单个动作,无数个日夜反复练习。作为演员,我会为了一个镜头里的单个眼神,反复揣摩角色的心理。
堂堂正正的面对镜头,我也没有什么躲避或者必须藏在镜头后面的,但是我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和周边人的生活全部被镜头所覆盖,好像在身上装了实时可视的GPS。
每月的第一个周三,我都会开车去一家我很喜欢的面包房买满满一大袋的面包。我总是飞速的下车,直奔我的主题,不出十分钟,再飞快的跳上车,我好像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我不愿意因为镜头把生活里最普通的乐趣假手他人,在每天不一样的行程里总要确定一种固定的快乐。
每到那一天,面包房对面咖啡馆,一个固定的靠窗座位上,都会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会点一大桌饮料甜点,桌子上会铺一堆杂志照片。她应该是个摄影师,因为我常常看见她拿着相机四下拍摄。
我能敏锐的察觉到我周围的镜头和它们背后的倾诉欲。她的镜头很空洞,仿佛镜头后面的人没有什么想讲述的故事。就像按照书本上规定找到最科学的构图,再简单的按下快门。很机械,跳不出教条的框子。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那我会做什么?一个普通的也常常会迷茫的女大学生。
我想帮帮她。
我会把车停在街道上不同的地方,我会故意在橱窗前逗留,我会从她眼里构图困难的地方进出,我会刻意摆些许利于抓拍的小动作。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但我能感受到她的镜头慢慢有了生气。就像是镜头前和镜头后的人在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偶尔我能看见她被大镜头遮住的脸下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开始讲述镜头,而不是记录镜头。
你愿意当个说书人,我才能把我的故事娓娓道来。
后来,我在杂志上看见了我手撕面包的蠢样子。躲猫猫的游戏,好像离开了新手村。
这不是,所谓的明星效应。
因为这张照片,对焦在了面包。因为这张照片,我想立刻去买面包吃,希望我们躲猫猫的游戏不会被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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