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我从公司出来，预备步走去闹市的一处公园。那里有棋摊。我可以一路晒晒将近秋半时、渐渐温和的阳光，也可以到公园后，看棋，或者下棋。
我才走在公司门前、大马路边的人行道，一位女子骑着电动车，同我辟面，飞驰而过。女子上身穿着深绿色带有图案的圆领衫，下身因为两足踩在电动车的踏板上，看得并不分明。我猛然感到她很面熟，且很快记起来，她是老顾的女儿，年纪大约在三十二三岁。但我同她五六年不见，她显得有些老了，至少在身材上，丰满中添了些累赘，即使她坐在电动车上，我也看得很分明。大约她没看见我；即使她看见我，她也未必认识我。她犯有一种病——在那时。我不知道她的病现在好了没有。
我十几年前，住在原来的某个小区。老顾家和我家在同一幢楼，不同的楼梯出入（那时住的不是高层）。老顾不高的身子，不瘦不肥；一张黝黑的脸，和一双和善的眼睛。
那时，小区里，门口开有一爿杂货小店，店的主人是一对从外地来的中年夫妇。起先，只是妇人一个人守店，到后来，妇人的丈夫也从老家来了。这之后，他们除了经营小店，还在不大的店里开设了一桌麻将。我那时，有时百无聊赖，就经常在闲暇时，去妇人的店里打麻将。而同来打麻将的，就有老顾。于是，一来二去，我就跟老顾熟了。并且之后，我们在小区的路上，只要我们迎面碰见，我们相互都会热情地打招呼。特别是，从老顾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善良的目光，同他浮在脸上的笑容一样真切。
老顾有老婆。他的老婆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即使她人到中年，还保持着优美的体态。她一张鹅蛋脸，下巴有些尖，身材苗条。他们有一个女儿，其时才二十多岁。他们的女儿身体丰满，一张有点英姿飒爽的脸——这可能缘于我看过穿制服的她——总之，她是很俊美的。
老顾在之后，也一直见到我笑。大约他的生活总是很惬意的。但这是情理中的事。
然而，不知从几时起，老顾的脸上变得凝重起来；虽然，我们迎面碰到，他一直低着的头也还勉强抬起来向我微笑，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扭曲的微笑里带着难言的苦涩。
而这期间，我有时宅在家里，很有几次，在半夜，或者只是白昼、夜晚，听到从小区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女人的辱骂、叫喊声。我不明所以。“总是哪家的夫妻又在争吵什么。”我想。
大约又过了一两年，然后，我才从小区里某位年老的妇人口里得知，那是老顾家的女儿在发病。她的病症是“花痴”，通俗地讲，就是想男人想的。
我倒着实大吃一惊。我那时猜测：也许是老顾家的女儿爱上了某个小伙，但也许横遭阻拦，好事没成；她又太执着，就犯了病。
但这终于只是我的猜测，我又不便当面去问老顾。于是，这件蹊跷的事，在我，终于成了一个谜。
五六年前，我乔迁去了新的小区。相去原来的小区有七八里。老顾他们我再也没见过。直到昨天我辟面、在瞬间看见他的已经并不太年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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