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南城的正街上,一到三六九日逢着赶圩,那是人声鼎沸,古色古香的石板小巷就被来往的行人挤得水泄不通。中有一啊啊哑女,天不亮就把小凳子摆成一长条。一来给摆摊的人落个坐,二来借此向人收点租以度日。
每个凳子收取一块钱,不给必然咿咿呀呀啊个没完。其声音之大,音色沙哑而洪浑,独特又不可描述。
有的人无可奈何的给,有的人嘻笑道,哑~,我这大清早生意还没开张呢,等下给你。有的人很是愤怒,这地儿又不是她家的,凭什么来摆个小凳?我不需要,不坐!
管你坐是不坐,需不需要,也不管你生意开张没有。她定是守着拉扯,啊啊,直纠缠到收到钱,才肯离去。
我是在小时候挑担子和母亲一起去卖菜卖果子,途经老圩时听到过有关她的故事。可以说她那时候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呢。
哑巴女大约是老城镇里人,一生都没有嫁人。但她的人生却被人绘声绘色讲得很传奇。
我猜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我猜想她每打着手势,说她最想嫁的,是胸前口袋里别着双钢笔的男人时,被人轰笑的样子。在那个年代,上衣口袋别一支钢笔的人据说已然是了不得了。而她看上的,更了不得。
那些木楼吱吖声里,读过四书五经的儒雅男子,是值得她芳心暗许的。
她难言难语的啊啊声里,是否有过爱慕之情,和爱慕之苦?
人们只知道她后来不婚而孕,生下来一个儿子。怎么问,怎么批,怎么斗,都问不出所以然来。
人们把所有胸前别钢笔的,别双钢笔的都怀疑了个遍。看着谁都有可能,谁都没有可能。
多少年以后,哑巴女的儿子因书读得好,出息了,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城。
有人传言,她的儿子被那个别双钢笔的人接走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已经无人知晓。就像某种暗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看到她时,她的皮肤黝黑粗糙。嘶哑的吼声如虎狼。她身上貌似携带着一份特别的孤独,她以此孤独守着老城和老街。
想像里,幻化出少男少女的情窦初开。中间有彼此的怜悯和同情,有如火苗燃起的干烈。
那么残酷,又余带些温馨。是乎命运弄人,使其果然梦想成真过。哪怕是一场春梦了了无痕。
……
当我再逛老圩时。老圩已经早没有了哑巴女。可传故事的人还在,也只有在打趣或劝人时说,某哑女曾说要嫁别双钢笔的男人……。
用以劝人不要眼光太高,不要不照镜子,和不切实际。
谁也没有真正的信过小道消息。 就像是过眼云烟,就像书中人,就像画中物。
至于哑巴女去了哪里,也不再有人问津。对于摆摊的人们来讲,只要不来弄个凳子乱收钱,就是件好事。管它呢!
我突然记起我们村里的哑巴女,她到了说人家的年纪,打比划跟家里说要嫁个高高帅帅的男人。
但是说亲的对象,要么是瘸腿的裁缝,要么是有眼疾算命先生。媒婆给说的,都是有明摆着的毛病的人。据说她相着亲,最后因抑郁病故,重新遁入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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