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午,北皈在老刁办公室喝茶闲扯的时候,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瞅了瞅屏幕,稍稍一愣。
“秦槐……”
算算日子,他俩将近一年没见面了,期间几乎没有电话或者微信。唯一一次还是今年五月份秦槐邀请北皈去他家中吃饭,奈何时间不凑巧,没能成行。
北皈心中胡乱琢磨的同时,接通了电话,只听话筒中立刻传来秦槐沉闷的声音:“你在哪里?”他每次都是这么直接,不知委婉含蓄。
迟疑之下,北皈还是告诉他在老刁这里。随后就听到他的抱怨声,“你来了这里都不到我办公室坐坐!”
“你现在不是混高新了吗?”北皈有些诧异,他记得秦槐这一年多几乎不来这里。
“晚上有空没?我请你吃饭!”秦槐没有回答他,只是这样问着。
“喝酒吗?”
“不喝!”
“……好!”
原本那天晚上北皈已有安排,见秦槐这样问了,不好直接拒绝。本想出个选择题,如果秦槐非要喝酒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拒绝,谁知出人意料。
老刁与秦槐相识,还是北皈介绍的,两人都是同行,办公室离得也近,不过北皈总是习惯去老刁那里。北皈与秦槐是校友,与老刁做过同事,如此而已。
时间挨到晚上,秦槐从说出发到老刁办公室楼下,不过五分钟。临走时,北皈拉上了老刁,这自然是秦槐的嘱咐。
寻了处菜馆,落座之后,秦槐开始点菜,临了之时跟服务员加了六瓶啤酒。老刁不喜欢啤酒,便给他要了小瓶装的白酒。
“不是说好的不喝酒吗?”
“约你时确实不想喝,见了你却又想喝!”
……
北皈不知秦槐这是什么逻辑,但是明白自己又被忽悠了,只好提前声明这两日不宜喝酒太多。秦槐满口答应,毕竟目的已然达到,不过口中却说“如果不是照顾你,我们都喝白酒多省事”。
秦槐说的是实情,北皈只喜欢喝点啤酒。白酒嘛,能不喝则不喝。如此以来,反倒北皈还欠了秦槐的情。
酒过三巡,秦槐带着酒意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近况,言语中尽是浓浓的歉意与自责。细听之下,才知他从柳枫的公司离职了,深觉惭愧,无脸见人。柳枫是秦槐与北皈的师兄,相差了将近二十年。
秦槐是在无人倾诉之际,才想起了北皈,便打了这个电话,凑巧北皈又答应了下来。想要找人倒倒苦水,这便是秦槐食言的理由,北皈无可反驳,只能陪他喝酒。
初闻秦槐离职的消息,北皈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秦槐去柳枫公司的事情北皈是知晓的,大约是在去年六七月份。当时秦槐毅然决然将自己的公司交给家人朋友打理,选择去柳枫公司做销售,从底层做起,月薪六七千。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这点薪水糊口都难,养家更不必提了。所幸,秦槐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撑着,家中开销不必他周旋。
记得那一次,两人也喝了酒。酒过之后,斜躺在秦槐办公室的沙发上,北皈在茶几的这一边,秦槐在茶几的那一边。
趁着酒意,北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问他为何放着自己的公司不好好经营,要去做这个前途未卜之事。这或许便是一个打工人永远不懂老板们在想些什么。
秦槐笑了笑,挪了挪身体,想要躺的舒服些。随后才缓缓地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心里还念着那个地方,心中一直想要为校友做点事情,虽然能力有限。”
“师兄的公司可惜了,他的技术非常厉害,只是疏于管理,才导致如今毫无起色。”
“我自己的公司已经理顺了,可以放心交给他们。我想过去试试,这些年积累了一些经验,希望能提供一些帮助。”
……
或许秦槐是因为酒意的关系,说了许多。听了这些言语,北皈哑口无言,顿生敬仰与钦佩。试问谁又有这个魄力?
从下往上,易;从上往下,难。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谁会做此选择。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情怀!
记得北皈去了柳枫公司大约两个月的时候,两人因为某些事情又碰到了。见面秦槐便抱怨说师兄太傻了,被投资方忽悠了,拿去了大部分股份。
对此,北皈不以为然。
记得那次两人还借着酒劲争论了很久,后来秦槐不再提及此事。其实关于参股投资之事他是知晓的,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抱怨一番。北皈看得出来,他是心疼师兄,心疼师兄的公司。
接连几杯酒下肚,每次秦槐满杯,北皈半杯,老刁两只小瓶装的白酒随他喝。
秦槐初入柳枫的公司,发现了一系列问题。职责不清,员工不作为,互相推诿扯皮……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他几乎全身心扑在柳枫的公司上,自己公司的业务从不过问。期间提出很多管理方案,并且得到了柳枫的认可,甚至后来柳枫将整个公司的业务全部交由他负责。
这一年,他遭受了同事的不理解甚至挖苦;这一年,他自掏腰包,跑客户谈项目;这一年,因为内部混乱之事,他强势的开除了几个不作为之人;这一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公司的问题太多了,即使他使出浑身解数,亦没有办法。谈了几个项目,结果全军覆没。原因很多,要么同事粗心大意,发错资料,要么技术不过关,品质没保证……。
在所有的过程中,柳枫所能提供的帮助似乎有限。提起他,北皈虽未曾见面,但有听别人提起,一个非常随和仁慈的人,醉心于技术。
优点有时候也是缺点。正因如此,他不善管理,造成下面员工欺上瞒下,甚至待了七八年的业务毫无生意。
对这些人,柳枫宽容到令人不可思议。当公司经营产品连续亏损之时,他不惜亲自出面,接一些其他项目,以此营收来填补亏空。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痛下决心,整顿内务。
秦槐临走之际,因为客户一笔货款未收回,还是他出面协商。这个款项并非客户恶意欠款,只是因为品质问题存在争议。最终客户付了一部分,他偷偷地自掏腰包,弥补了剩余金额。
提起这些,秦槐满是心酸。其实他不想走,只是情非得已。一杯酒下肚,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愧对师兄,终究还是做了逃兵,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他的自责,北皈看的出来。
他说累了,北皈从言辞中能感受的到。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刁忽然开口问道:“你自己公司的那个合伙人走了?”
北皈这才知晓,原来秦槐出去的这一年,他自己公司的合伙人同样有些怨言,就在前几个月选择了离开。
而这些应该就是所谓的现实!
人常说,酒至微醺,而此时似乎唯有痛饮。喝到最后,秦槐还自嘲了一句“这几日行情好,两天时间就赚回了之前一年多的工资!”
这个北皈信,虽然他自己做不到。
秦槐自始至终没说后悔,只有自责,甚至说些“日后无言面对大家”之类的言语。
看着秦槐矛盾纠结的心情,北皈与老刁陷入了沉思。人不能没有情怀,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到底该如何取舍,又如何完美的结合。
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再次举起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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