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爱流年,我的眷恋。

作者: 赤道发芽 | 来源:发表于2019-07-26 17:53 被阅读4次
    珍爱流年,我的眷恋。

    阿针是我的忘年交,算起来也有六十几岁了,比我的父母还要大一些。

    我到现在还能时不时想起她,因为她是属狗的,我也是属狗的。认识她的时候,我还很小,在她家和她的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深刻的事情,使她深深的驻进了我心里。

    真正成为朋友是她大概五十岁的时候,她家就在我家后面、河边、道场、屋檐、小巷,都能看见她慢吞吞的走路的身影。

    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外嫁出门,很少回家,一个在外谋生。

    阿针的丈夫从来不喜欢她,从年轻时一直对她像畜生一样对待。我的印象里,好多次听见她嚎嚎大哭。大人们也常说阿针每次被打的比较狠,以致有一次牙齿都打脱落了。

    自从听大人们一直说她可怜,我就开始注意她了。在那年的一个夏天,蚊子颇多,小小的我搬个板凳,对着阿针家的门坐了下来,一眼望去她家让我有点怕。

    看着烟雾在黄昏里朦胧的游弋,阿针家屋子里的灯光像在坟墓上的磷火,微弱且摇曳。

    那一天,我好像知道她家要发生什么事了,很慌张,又无奈的只好坐在那里,等待一切不平静的事的发生。

    终于,阿针被她老公抓住了头发从屋里往外拖,拖出门栏,拖过石阶,拖向道场,用棍子抽她,她不停地上打滚,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喊,一边求饶中喊着救命。震震哭嚎惊动了我。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她老公说,不许打她!不许打她!然后我叫上了父母要把阿针救了出来。

    老公打阿针的理由是,阿针家里的活没有干好,又太啰嗦,还怀疑自己偷女人,跟村上的马巫婆好上了,要责问他,于是把阿针打一顿。

    等阿针的老公骂骂咧咧的走后,阿针回到了房里。她家是两层老式楼房,前边屋子是用来做饭的,后面就来放置各种家什,中间有个天井,里面种了一棵桔梗树。

    她家最醒眼的地方和最美的地方就是天井里那棵桔梗树了,去看望一下她家的树就成了我去她家最好的理由。

    我似乎不放心她,回到楼上的阿针还是哭得很伤心,我就去看望她家的树,一边留意她,透过天井的空地我从底下窥探她的动静。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我想让她快乐,但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只是一味的担心着。

    我又一次抬头望向窗棂,窗户是打开的,里面残灯微照,我看到窗棂里面的一个斜梁上,阿针已经用草临时绞起来的绳子搭在房梁上,打好了结。

    她双脚踩在一个凳子上,望着绳子,对着绳子哭诉,想把脖子套进去,又泪流满面的犹豫着, 我看到后拔腿就往外跑,紧张的要哭出来,出了门外就去喊父母……

    后来阿针家里来了很多劝善的人,归根结底阿针只是想闹闹,也不想上吊,趁着台阶就不再想去死了,她爱她的家。

                            (2)

    三年后在一个微光迷失的深秋里,阿针的老公得了肝癌,活不到三个月。阿针好像没有那么伤心,反而有了些丝丝缕缕的快意。

    她诅咒了大半辈子让他早点死,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天天跑到我家叙上半天,她好像在庆祝自己出头的日子快来了。

    阿针在她老公最后的日子里,凭着良心的本质,照顾得还是很细致的,她老公瘫在床上,有时猝不及防地要吐血,她会用手去接,恶臭熏天,阿针也跟着犯恶心,还招老头子挨骂,她也不在乎了。

    不久后她老公真的走了,她没哭,或者和她说的那样,从头到尾没流一滴泪,因为流不出来,恨了一辈子,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念不烦。

    本该接下来是安度晚年,可曾想到,半年后阿针得了阿兹海默症。

    她老公走后,少了一个和她唱对台戏的人,孙子跟女儿出去了,唯独留下阿针一个人在家里,她就过着孤单而清冷的生活,脸上平静的表情已经没有任何一丝沧桑感,凹进的眼睛木讷迟钝,半白的头发短而稀疏,蜡黄的脸色皱纹铺面。

    起先发病时,比较轻微,她无非就是把自己的衣服打包了,然后从一楼跑到二楼,再从二楼跑到一楼,她说这是旅行,游走的旅行。上上下下走累了,她干脆把包裹扔进了河里,然后在家里点燃一把火,开心地笑,说烧完了可以住新房子了,等到119给她家灭火时,灶头基本烧完了。

    之后她就不记得人了,但唯独她记得我,经常到我家守着,问我妈,小雨回家了吗?

    我在家时她必然会到,看着我总会笑眯眯和我谈上一会儿,因为我手里经常会分享一些好吃的食物给她。

    当然她和我一起时,就很正常,没有半句糊涂话。很是奇怪,别人一直说她如何糊涂,做了多少荒唐事,闹了多少笑话,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哪怕一丝也没有表现出她痴呆的一面。

    可惜我没法陪她很久,因为我上学要住校,我有自己好多的事情。一个星期回一次家, 她必然会守着那一次,属于她和我的小秘密,一眼看到她,我还会叫她的名字:“阿针,你好啊。”

    “呵呵呵,小雨你来啦。”她满心欢喜的望着我。

    我有时会抓一把巧克力给她,有时会给她我妈做的糕点。因为她有手疾,不怎么灵活,做不了这些美好的食物,我给她的快乐除了唠嗑也仅仅是这些,而她也乐在其中。

    有次见我回家过后,阿针卷上了铺盖,带上了一个包裹,来到了我家,父母突然惊愕,怎么回事了?

    阿针说她付了房租,租了我家的房子,所以一定要住到我们家来,接下来她还会买下我们的房子,要把她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搬到我家。

    怎么也劝不回去,那一天过后的几夜,阿针真的住在了我们家。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阿针看到我的神智好像又清醒了,看到我的第一句就说:“小雨回来啦,我一直问你妈呢,等不到你回家了。”

    “阿针,我还是陪你到自己家去吧。”我扶着她。

    阿针很听话,打理好自己的包裹又搬到自己的家,我上了她家的楼,检查了她所有的生活物品,把一些能对她造成伤害的物品藏了起来。

    她的家还算干净,不久前刚翻新过,一楼地面有点潮湿,楼上还是蛮不错的。

    不过我还是有点小畏惧的,因为楼上她老头子死在那里,所以我没多呆。

    当我拉开柜子时,从门里窜出来几条壁虎,还有看到了衣服里几条壁虎的尾巴在摇摆。

    我问阿针:“你怎么不检查你的柜子呢,那么多壁虎,吓死人了。”

    “小雨啊,这是我养的四脚蛇啊,它们可以陪我作伴。”她慑慑地说着。

    我找来夹子一条条的把它们扔了出去。

    “脏死了,以后你别把这些怪物放进家里来。”我命令似的和他说。

    她最终还是出现了逻辑不清的时候,但她真的很听我的话,之后一切安好。

                        (3)

    日子就像万里阳光和阴雨绵绵,就这么变幻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就在这年的秋天,当明净的白云散去后,阿针失踪了。

    阿针的家人并没有去找她,而是在派出所登记了一下。

    到今年这个十二月,阿针失踪已经一年两个月了,每每在大街上看到似她身影的,我都会想起她。

    在这条蜿蜒曲折的失踪路上,她应该还活着。我无数次想到,她会投湖,会在某个大街的垃圾桶边寻找食物,或倒在田野里,或被人撞了。

    我就这么想着,不行不行,她要是出事故了,肯定会通知她的家人,或者认领尸体什么的。

    这一年多来一直杳无音讯,我曾想在网上发出寻人启事,希望能够找到她。

    寒冬来了,凛冽的寒风无情的吹着可怜流浪的她,我想她会不会冻坏了,觉得没有人会再想起她了,连我也快把她忘记了。

    阿针,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希望在你有生之年还能与我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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