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温泉之后，我穿上衣服，正在换衣间用毛巾擦头发。那个层层叠叠的女人也进来了。看来，她也泡完了。
换衣间有五六个大人和三个小孩。有洗完准备穿衣服的，有脱衣服准备进去洗的。那个女人用一条毛巾象征性地遮着胸部和下面，短头发还是被扎成一个小揪揪贴在脑后。我看到她在换衣间里走来走去，看看这个柜子，看看那个柜子，就是不穿衣服。
这个女人，有病？或者她在等大家忙完之后再穿衣服？我觉得奇怪。其实除了我，也有人在看她，包括三个看起来像姐妹的小女孩。她们都很小，应该没有上小学。她们的妈妈在催她们赶快穿衣服，并示意孩子们不要随便盯着她人看。
那个女人什么也不说，大家也就什么也不问。我其实想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但是又觉得她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我把头发吹干了，她依旧没有穿衣服，还是在衣柜前走来走去。我梳好头，也要离开了。但是我不知道这样离开是不是对她不负责任。正在这时，最小的女孩用手指了指那个女人的后脑勺。那个女人突然间笑了起来，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腰部的赘肉也跟着此起彼伏。我们都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人终于开口了。她对小女孩连说：谢谢，谢谢。
她用右手扯开了后脑勺的小揪揪，一个柜子的钥匙呈现在她的手心。钥匙环上系着一个可以束头发的松紧绳，上面写着编号：29号。原来她用钥匙扎头了。找不到自己柜子的钥匙，又忘了柜子的编号，自然就穿不了衣服了。
周围的人也都微笑起来。那个女人说自己就是这么糊涂，不如一个孩子。我也觉得自己不如一个孩子。不，大人们都不如一个孩子。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远到把视而不见当作尊重。如果，那个小女孩不告诉她的钥匙在头上，她又不主动请求她人的帮助，最后会怎样呢？
我是笑着离开的，然而一出门便笑不起来了。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骑驴觅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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