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个做工粗糙的存钱罐,是个成年人巴掌大的骰子,那时零花钱不多,偶有硬币便珍而重之投入里面。拿起骰子摇一摇,听硬币“哗哗”作响,曾经是我儿时一大嗜好,我抱着它,天天掂量,等待终有一天,它一个子也塞不进了,重到我拿不动了,然后我就可以沐浴在斜照进里屋的阳光中,尖叫着打开它。
我在【三更枕上】发发文章,多多少少有朋友看我打字辛苦,赏一些零花钱,如果文章一般,就发一、两块,如果觉得还不错,赠送二十元的也有。看着零钱包里的数字增长,如果我跟你说不开心、不屑于,那就是违背本心了。但手机屏上了无生趣的数字,总觉得无法取代存钱罐随着重量增加而累计的满足感。手机不会因为收到钱变重,也不会因为花了钱变轻,更不会因为你拿起来摇一摇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如果只想听个响,某功能确有这种声音,但与此同时,也会在屏幕上打出世界上某个同样无聊的、摇晃手机的人。我看着他,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过去、现在、将来,他却非要和我说hello,那种失落和空虚,如空气般无处躲藏,淹没我的头顶。
在我们享受高科技带来前所未有的便利时,也失去了朴素的小玩意儿带给我们的小确幸。
又比如说,前段时间大黄要买一个洁面套装,用微信支付可以打折,就问我要微信里的钱,我把所有写文章挣的几百块全拿出来,她说不够差十块。我像掏光一个存钱罐那样把手机倒过来抖了抖,事实证明当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零的时候,百分百杜绝惊喜,不要指望抖一抖能抖落出卡在角落里的零钱。然而这种事,在十几年前,我发誓,真的能多抖个一毛两分的。要说按照哆啦A梦里的方法,每当需要用钱时,大雄可以直接“咣当”一下摔破小猪存钱罐,现在我却连摔碎存钱罐的权利也失去了,毕竟一个华为P7说到底也值一些钱,尤其我早就领悟到一个真理——摔破了也不会掉出钱来。
呐,可怕的事情终于浮出水面。虽然我才二十出头,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成熟的人,却意识到,我早就把曾经掰着手指期待的事情冲进下水道,我早已失去了为一件美好的小事无时无刻守候的能力。从某个没有意识到的节点开始,我变成一个愿意接受虚拟和现实中的一切妖魔鬼怪、彻底忘记了世上还有存钱罐存在的人,我失望于自己再也无法将整个夏天所有的光和热倾注在某个简单的事物上,我终究变成了同任一茫然的年轻人无甚区别的人。
他们说,当每个懵懂的小孩窥视到圣诞老人的真谛那一刻,他们就从幼稚中脱胎了成熟。他们告诉你存钱罐也好,虚拟账户也好,都是一样的,要认知到那几个无聊的数字才是高于一切的主宰,它们组合的秩序决定了你是不是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要你信服:存钱罐总有一天会被摔碎,天真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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