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一阵急乱的枪声从村西头传到了河边，正在捶打衣服的海棠猛的抬起头，心里紧紧一揪，耳朵开始搜寻：枪声之后，有没有自家男人三桂子的惨叫？
“鬼子杀人了！”几步外，富贵媳妇这一声哭腔划裂了空气，女人们扔下手里的衣服朝着西边跑了过去。“不能去呀，要杀头的！先躲起来！”一声提醒惊醒了懵懂在恐惧中的女人，没了方向的海棠朝着大山跑啊跑，山下，一片及胸的乱草丛绊住了海棠的脚步，疲惫把海棠暂时拴在这片灌木丛。
乱枝杂草透过衣衫戳着海棠，过去的四年像走马灯一样流转起来。11岁，刚被卖过来当童养媳的时候，男人三桂子也将将16，对这个小媳妇毫不在意，她成了婆婆眼中钉，挑水、洗衣服、烧饭的重活儿都落在她薄薄的肩上。时间长了，她发现干活儿还有门道：脏衣服口袋，总是翻出婆婆“马虎”放进去的线卷儿；饭桌上婆婆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咱家虽说做点小生意，可日子不能阔绰里过，这肉片切的太厚了，可就不经吃。小童养媳海棠一点不含糊，一桩桩细心应对着：衣服还没晾起，线卷儿先还给婆婆；肉片越切越薄，让婆婆在饭桌上哑了声……
再睁开眼，四下已经没了声响，白天的杀戮似乎连狗叫声都静谧了，海棠站起来，揉揉眼睛，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你个天杀的！死哪去了？你男人吃了枪子了！”大门推开一条缝，刚摸进院儿，海棠就被婆婆尽量压低的呜咽声震住了，婆婆跪在地上，膝盖旁一条门板，皱巴巴的盖了一条麻布口袋，口袋下便是她的男人三桂子。
“愣啥？给你男人换身衣裳！扫把星！”婆婆转身挪向正屋，甩下发呆的她。海棠背靠着大门，屁股慢慢滑到了地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自己15岁上就守了寡，陪着不会笑的婆婆熬日子？
“老乡，老乡！”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海棠被吓了一跳，反身撅着屁股悄悄的趴在了大门下：门外能有十几号人，鞋都破了，打着裹腿。她一动不敢动，这个男声又传来：“老乡别怕，我知道你在听，我们是八路，专门杀鬼子的，想买咱一点干粮”一只手从门下面将一块银元递到了海棠面前，海棠怕的一只手捂住了嘴。“老乡，我们真的是想填一下肚子，你们村的柱子也加入我们队伍了，不放心的话，你收下银元，柱子进来拿干粮，不多打搅。”
柱子？海棠想起那个几乎同龄的高瘦影子，她回头看了一眼婆婆屋里，灯熄了。
海棠朝着门缝低低的问：“你们还要人不？俺也要当八路！”没有回复，海棠看见门外那双脚转了个方向，“你能干啥？”“俺啥都能干！俺是这家的童养媳，挑水、烧饭样样不嫌累！你点头了，俺这就拿干粮给你们！”门外的脚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打量着大门。“行！”海棠呼一下站起来：“不能给俺婆婆看见，你们在西边墙下等俺！”
海棠身上有了劲，她轻巧的跨到灶旁，脱下衣服兜满了干粮，打个结挎在了肩上，顺手搬了一只咸菜坛子，来到西墙下。她抬头看了看墙头，弯下腰轻轻的把坛子放在墙根，然后踩着坛顶，一跃身翻出了西墙。
【END】
作 者：
葵葵，现定居南京，梦想暂时搁浅在格子间。信奉美好、善良、勤奋和进步，也相信文字的力量。文章公众号：好相见（nishizhen-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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