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祥花
现在,常常会遇到这种现象:将近饭点,坐在一起唠嗑的几个女人犯愁了。因为她们不知该买些啥菜来满足家里人的味蕾。她们的嘴里叨叨着,菜店里的菜每天就那几样,已经吃够了。
仔细品味,这抱怨声里,隐含着幸福。她们的言外之意: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而且菜店里的菜每一种都吃了无数遍,已经吃不出任何新鲜味了,而并不是无菜可买可吃。试想,再好的美味食品也经不住日日吃。俗话说,饱食蜜不甜。
美味若是这些话让经受了苦难岁月的人听到,他们总会补上一句,饿上三天就知道吃啥也是香的了。菜店里果真如此,就那几样?其实,她们嘴里那样说着,却又都心照不宣。
这种情况我也有,走进菜店,色泽鲜嫩的蔬菜在眼前挨个过一遍,红彤彤的西红柿,绿盈盈的白菜、韭菜、青椒,黄灿灿的蒜黄……竟然不知道吃什么,觉得对那一种菜也是索然无味,如一根鸡肋,真是买也犯愁,吃也犯愁。禁不住回忆起小时候来,那时的美味食品可真多啊!一块奶糖、一块动物饼干、随便的一盘炒菜、一个发面饼……虽然这些都是现在极其普通的菜和食品,但在那时却是长久的期盼,一个遥远的梦想。
美味记得一次生病了,不思饭食,母亲忧愁。母亲为了哄我进食,让我点饭菜,我毫不犹豫地说了炒葱头。其实那样炒菜我也想吃,比如炒蒜苔、西红柿炒鸡蛋等。因为日常只吃白菜熬山药等一些熬菜,肉炒菜是城里人吃的菜,是很奢侈的,只有在过年时,或许能吃上一顿。那天,我吃了很多“病号饭菜”,这只有在生病时才能享受到的美味,需要多久的等待和期盼啊!母亲看着我吃得又香又多,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俗话说:“人是金钢,饭是力量。”我的身体在美味的病号饭菜香味的氤氲下,很快地好了起来。
我家的一本书里至今夹着一张“大白兔奶糖”的糖纸,中间一只大白兔,两边镶嵌兰花边,很是漂亮。小时候,大白兔奶糖很稀缺,农村的小卖部都没有,即使有也不会有人买,村里人是不会把钱浪费在一块不解温饱的糖块上,因为他们还深陷在饥饿的泥淖里。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吃上这块奶糖的,是母亲带回来的还是去那个小伙伴家玩耍时阿姨叔叔送的,没有半点印象,记忆仿佛自时空遁去,渺无痕迹。但还想得起吃大白兔奶糖时的满足快乐的样子:用手慢慢地拨开好看的糖纸,再把它捋展,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里。紧裹着奶糖还有一层薄薄的如蝉翼的白皮,不知道能不能吃,想着用手揩掉,又弄不干净,问了大人给的答案是:“一块吃吧,闹不死的。”想来那时的大人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东,能不能吃吧。但只听着闹不死,就大胆地连那白皮一块放进嘴里了。最初硬硬的,嚼起来有些费劲,慢慢地在唾液的润泽下,逐渐变得柔软香甜,吃得最香甜时,甜甜的口水竟然从嘴角溢出。如今超市里大白兔奶糖很多,可以随便买着吃,但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那种醇香的滋味了。夹在书里的糖纸年久颜色褪色泛白,由于保存下了一份美好的记忆,更使我感觉到一种珍贵的温暖,每每打开书页看见这张糖纸,我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吃大白兔奶糖的香甜滋味。
美味又记起一个民间传说。相传,朱元璋少时家贫,从没吃饱过肚子,父母双死于瘟疫,家乡闹灾荒,做了叫花子,常常一整天讨不到一口饭吃。有一次,他一连三日没讨到东西,又饿又晕,在街上昏倒了,被一位路过的老婆婆救起带回家,将家里仅有的一块豆腐块和一小撮菠菜,浇上一碗剩米饭一煮,给朱元璋吃了,他觉得吃到了世上最美味珍馐饭菜了。后来,朱元璋投奔了红巾军,当上了皇帝,尝尽了天下美食。突然有一天他生了病,什么也吃不下,于是便想起了当年在家乡乞讨时吃的那顿饭,重访民间老婆婆做了同样的饭菜,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我想,我现在吃大白兔奶糖的感觉和朱元璋做皇帝后吃叫花子时老婆婆的饭菜应该是同样的感觉了。
每当不知吃什么的时候,小时候吃美味食品的香甜感觉,便会不经意地泛起。可那些“美味食品”,现在也都不喜欢吃了。葱头在“那几样菜里”,大白兔奶糖的美味被市面花样繁多的同类冲淡。
美味多少次,在不知吃什么的心情下,咽下了一种又一种食品,吃完了一顿又一顿饭。
若问世上谁最会享受“美味”?当属宋代词人苏东坡了。他是一个高级美食家,不仅会感受食品美味,而且会自制美味食品。当他贬谪儋州时,有“日啖荔枝三百粒”的悠闲神态;当他贬谪黄州时,有自制“东坡肉”的豁达心情,“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鲜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他不仅词赋优美流传千古,就连品尝美味的心境也令后人望尘莫及。
在当下物质横流的社会中,退化的不仅是我们的味觉,还有先人悠然、潇洒的情怀。
美味是食者心情的感受,并非食品单纯的味道。
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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