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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行(23)兰突然离世

爬行(23)兰突然离世

作者: 小杜之母 | 来源:发表于2020-03-27 23:08 被阅读0次

    (23)兰突然离世

    在宋岗镇西南角,同兴木材厂如同一辆领头疾驰的火车,引领当地经济飞速发展,如火如荼的加工生产。工厂经营各种规格的建筑木方、实木家具材、包装箱板材、木托盘方料等,它是一家集生产、加工、销售、批发、为一体的木材加工厂,对外大量加工销售各种规格的建筑工地用料和原木。

    厂里机器声嗡嗡作响,工厂工人忙前忙后抬着木板进进出出。自从廖蒽从广州回来,就继续监管这里的生产,二叔就回城里公司了。

    今天廖恩在工厂里查看工人拉锯裁木的工作情况,对工厂的主管说:

    “这个月底一定要把广州木材市场那几个订单做成,材质要一定要好质量,要把好关,否则到那里还会遭遇拒收退货。”

    杨主管说:“没事,这个估计没事。如果没有连阴雨的话,还好一点,目前有200多张板子很潮湿,需要阳光再晒干一下还能进行二次加工。”

    “天气预报看最近一周没有雨水,阳光不好的话,我们可以通风的地方。一定不要心急,一定严把质量关,按规格制作。”

    “这我知道,好的,你放心。”

    走出操作间,廖蒽看到二叔的车进了院子,二叔从车上下来直接进入办公室。廖蒽你也跟着进了办公室。

    二叔脸色很难看,似乎生了什么病,廖蒽问道:“二叔,你身体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你二婶心脏病又复发,住医院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陪护她。羚子打电话说想回来照顾你二婶,没有让她回来。她刚上班,工作很忙,上海这么远,回来一次不容易。不过这一次病情不是那么严重,医生说住上一周就会好些。”

    “二叔,我二婶生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第一时间应该通知我,我把她送医院去。她现在怎么样了?要不我去医院照顾她吧!这两天长子里运营挺正常的,有杨主管监工查看,我可以抽身去陪二婶。”

    廖蒽觉得自己必须去照顾二婶,二叔只有一个女儿,又远在上海。二叔一直视自己为亲生儿子,他们老了有病,自己就应该义无反顾的去照顾他们,不能犹豫。

    “不,不需要你去,你大姨在那里照顾,现在病情基本稳定,每天就输三瓶水,下午晚上基本没事,你放心吧!再有几天就出院了。”

    二叔把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慢慢坐下。廖蒽为二叔倒了一杯热茶。二叔盯着廖蒽看了很久,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恩啊!凤现在的身体调理的怎么样了?你们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如果再不要孩子,恐怕以后再生都难了。”

    廖蒽一听二叔又在提起庄凤生孩子的事,就惭愧地低下了头。两手交叉在两腿之间来回揉搓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叔又接着说:“我觉得凤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的身体也不会有问题吧!以前你和佩佩生活两年,佩佩不也曾经怀过孩子吗?既然她怀过孩子,证明你身体就没有问题,那就肯定是庄凤的问题了!你二婶送给她的调理身体的几副中药,她喝了没有?”

    “喝了,凤一直在喝。调理身体的事不能性急,的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以上才能得以恢复。二叔你放心,要孩子的事,目前我们并不着急,我最着急的就是广州几家家具店的几个订单,我想今年明年一定要做好。做好了,对方认可了咱们的产品,以后咱们的销路就会更广。”廖蒽故意转移话题。

    庄凤和廖蒽结婚已经三年了,一直不能怀孕,这对于二叔来说一直是个心病。他非常希望侄子能生一个儿子,将来延续的烟火。庄凤生理上也没有问题,在这之前和蒋钟维结婚的几年,流了两次产,她不是不能怀孕的,只是这几年身体出了问题,需要调养。

    庄凤老家的朋友兰去年也曾经从宛中县给她寄了很多能够怀孕的药方,可是一直也没有见效果。庄凤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怀孕,辜负了兰和二婶的期望。

    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去看兰了。从去年秋期但现在,由于工作非常忙碌,廖蒽又去了外地,庄凤总是不能抽出时间去看兰。中间她打了几次电话来,兰总告诉庄凤自己好多了。再后来庄凤再联系兰,兰家里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庄凤心里总是想念兰,决定在清明节回家给父亲上坟时,再拐到兰家去看看兰。于是她打电话询问宛中县老家的一个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这位老师也和兰很熟悉,住在一条街道上。

    “王老师你好!我是庄凤。”

    “哎呀,是庄凤啊!好几年都没见了。你回来啦!”

    “没有回去,嗯,这两年我非常忙,一直没有空去看你,我心里非常想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身体挺好的啊!你呢?”

    “我也挺好的,王老师,我向你打听个事,陈兰,最近身体怎么样?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回去,我也没去看她,不知她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我打电话他家里一直没人接,我也不知道他们新的号码,帮忙问一下,他们的电话号码或者手机号都行,我好和她联系。”

    王老师是叹了一口气说:“庄凤,你不知道啊!陈兰她已经去世将近一个月了。”

    “什么?她死了?”

    “是啊,两个月前她的病又复发了,在医院住了20天后回来就死了,她的病是癌症再次转移了,后来疼得难以忍受,太可怜了。不吃不喝真的是疼死了。”

    庄凤一时间傻了!脑子一懵,心在急剧跳动。怎么这么快?几个月前去看她状态还挺好的啊。

    兰患病已经好几年了,几年前第一次去医院看兰时,兰的痛苦模样仍历历在目。

    那一年,庄凤和蒋钟维的感情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最终分开。庄凤清楚地知道离婚毕竟是一种内心的撕裂,会感到疼痛,愈冷静,疼痛感愈清晰。但她明白跟着他耗着没有盼头,最终仍以这种方式最大限度地留住了自己的尊严,同意了离婚。

    那些日子,庄凤心情一直很低沉,状态很不好,每天上班六神无主,办公室里不善交流。校园里那颗木槿花开的很盛,似乎要把整个校园撑开。庄凤走来走去,已经不在驻足欣赏,只想灰溜溜地躲开。她总感到周围有很多眼睛在看着她,包括这棵木槿树,那目光像刀子,像利剑,一直捅进胸膛,然后在里面随意搅动肝花肠子,很疼很疼。

    有一天,庄凤在县里参加继续教育培训时碰到宛中县的几个同学朋友,他们说兰又生病住院了,而且这次很严重,希望她抽个时间回来看望她一下。

    庄凤内心很慌乱。兰是她老家中学同学,然后两人一同考上豫西师范。兰是个要强善良的姑娘,在中学时谈了一个男友,那个男孩后来考上了大学,兰却读了个师范。在师范时兰经常给男友写信,买一些衣服给男友寄去,男友也会给他寄来信件衣物等,两人感情很好。当时同学们都很羡慕兰有一个学历高,长得又帅的男友,大家都期待着他们最后能有幸福的爱情。

    可是后来,兰毕业了分配在宛中县农村的一所学校教书,男友却留在了大城市,最终由于两地的原因,男友提出了分手。兰心灵上情感上遭受双重打击,她向庄凤倾诉过,哭的很伤心,庄凤劝说她,强扭的瓜不甜,天涯何处无芳草。无奈最后她接受了被分手的事实,另选他人嫁了。再后来兰又生了个女儿,一家人生活和和睦睦,平平淡淡,挺好的。

    日子如流水,不急不慌地过着。在女儿四岁那年,兰患了乳腺癌症,后来做了手术。手术后的几年里兰的身体渐渐恢复,虽然没有担任主要课程,但兰还是觉得自己没用。加上种种压力,没想到四年后突然她又生重病了。

    庄凤决定要回宛中去看望兰。不容犹豫,周末她坐上去宛中的汽车,三个小时左右到了宛中车站。她下了车,先到车站对面卖电器兰的一个亲戚那里打听兰的下落。经过打听才知道兰住在宛中县公疗医院。

    三伏天,高温预警,骄阳似火。公疗医院里更是闷热难耐,人们都是低着头急匆匆而过。庄凤来到门诊楼护士站一个一个问,消化科在哪里。终于在护士查找下,顺着指示,庄凤从门诊楼穿过来到后面,那是个逼仄狭窄的通道,她又顺着坡状的楼道一直盘旋而上,上了三楼。消化科醒目的字样映入眼帘,庄凤来到这个楼层的护士站询问,说是在308病房里。庄凤又顺着走廊左右查看,终于她看到了308病房。

    庄凤站在病房门口稳定了一下情绪,病房里有两张床,可是只有兰一个人住着。兰靠住在北墙边的床位上,兰这时正面朝墙壁,大口喘着气,她在她侄女的搀扶下低着头呕吐着。这时庄凤已经站在兰身后了,兰的侄女看见庄凤进来,想给庄凤打招呼,庄凤赶紧摆摆手示意着不让侄女惊动兰。

    庄凤看着兰的背影没有说话,兰身穿一件深绿色带碎花的连衣裙,原本圆厚的肩膀瘦弱了很多,肩膀头里似乎是两根骨头在顶着衣服。头发凌乱,显然很久没有梳也没有洗了,黑褐色的头发纵横交织,头顶处新长出的都是白发,以前染色过的部分在慢慢褪色。

    兰耷拉着脑袋,没想到她用眼的余光看到了庄凤的腿脚部分,然后她慢慢侧着头顺着庄凤的脚腿往上看着我的上身,一直到头。终于她看到了庄凤的脸,轻微发出声音:

    “你回来了!凤!”然后她示意庄凤坐下。庄凤没有坐,只是站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身子。

    询问兰的侄女,得知兰的丈夫今天去单位有点事,只有她在这里看护着姑姑。

    几分钟后,兰说要躺下,庄凤慢慢将她身子放平,她呆滞的眼神死死盯着庄凤说了一句:“谁让你回来看我的,你都太忙!我现在疼的很,受罪里很!”

    “今天星期六,不忙我就回来了。你这是啥病?怎么突然又住院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胃部咽不下东西,医生说肿了,太狭窄……”兰缓了缓又说,“胃里下了两根管子,我疼啊!受不了!”

    这时候庄凤清晰地看着兰的样子,惨白的脸瘦得没有一点光气,成刀条了,脸上的几个斑点似乎更重了。眼睛大而无神,两眼之间的那颗黑痣越发得大,那黑痣此刻就像颗毒瘤,是那么的刺眼别扭。脖子使劲伸着,瘦长,锁骨窝很深似乎能放个鸡蛋进去。胸骨格外凸起,急促地起伏着。兰把手缓缓抬起放在胸口处,拍了拍胸口对庄凤说:

    “管子就下在这里,两根管子!可是我还是吃不进去东西。”

    兰对庄凤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那次吃了个软桃子就能把胃吃坏了,从此就疼痛不止,现在食管肿大变窄,吃不下东西。”

    “没事的,这是胃部有炎症,下了管子,就是疼痛,医生说需要一周疼痛,等炎症消失,你就好了,现在你别急,慢慢恢复!”庄凤极力安慰着她。

    庄凤紧紧握住兰的右手,来回揉搓着,那是又干又硬的手,手背上的皮一抓就能提起来,皱褶聚拢成伞形,五个指头像几根细瘦的枝条。两条腿裸露着,好瘦好长,黄白无血,绷着青筋,剪指甲很长,脚背上还存有几个伤疤。

    突然兰咧着嘴巴,闭上眼睛,咬紧牙齿,将头来回摆动,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来。她在强忍着不出声,她怕侄女听见了担心,她紧紧抓庄凤的手,一分钟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说:

    “哎!这不是一般的疼,疼起来我受不了,我想死,死了算了活着受罪啊!”

    “光胡说瞎想,生病了就积极治疗,疼痛时坚持一下,忍一下就过去了,手术后就是这样,过去这几天就好了,坚强点!”庄凤握紧她的手,尽量转移话题。

    接着兰又急忙侧过身子朝北,把头耷拉在床沿边呕吐起来,黑黄色的液体从她嘴里流出来,一口又一口往处涌。庄凤赶紧拍打她的脊背,她摆摆手不让拍她的脊背。接着又是一阵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兰身体虚弱,几番呕吐用力之后,胃部更是剧烈疼痛,只见她额头冒汗,脸色更白了。庄凤把杯子送到兰的嘴边说:“喝口水漱漱口!”

    兰摇摇头,只是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兰的侄女说:“我姑现在连水都喝不进去,喝进去就呕吐,咋整呢!”孩子满眼含泪,庄凤赶紧使了眼色不让侄女流泪,侄女赶紧就走了出去。

    兰又躺下了,她见侄女出去了就对庄凤说:“我现在谁都能放下,就是放不下我闺女,太小。我这十年来一直教书兢兢业业,每天起早贪黑,以前有病从来没有住过院,没有请假,只是随便用药,总认为扛一扛就过去了,怕耽误学生功课,可时间长了落下一身病。我这一辈子窝囊极了,工作也没有干到底,连个中级职称也没有晋升,如今病了,我把什么都看淡了,一切名利都是浮云,身体最重要,没有身体谈什么都没有意义。”

    兰抓住庄凤的手,喘了一口气又说:“你和钟维真的没有复婚的可能了?他已经和那个女的结婚了?”

    庄凤点了点头。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们会闹到这一步,我当年失恋时也痛苦不堪,甚至想自杀,后来想想,人活着不能太死板,跟谁都能过一辈子,强扭的瓜不甜,何必苦苦追随他呢?一辈子太短太快,说没就会没了,不要浪费时间,珍爱自己最重要。工作不要太拼命,有病了没人心疼你,领导很快就会忘了你,我生病这几年里领导就看望我一次,后来领导虽说不让我担课,但与我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到现在我更是可有可无,甚至被他们全忘了!”

    兰说的话,庄凤什么都明白,爱情,身体,事业孰轻孰重,她也心知肚明。庄凤连连点头,对看说:“兰姐,你放心,我现在离婚后过得挺开心的,我现在已经开始拥有新的爱情。我会爱我自己的!你不要说太多话,你歇歇,别用力!”

    庄凤把兰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不断地抚摸着,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梳子将兰蓬乱的头发轻轻梳了梳。兰曾经是美丽的女子,可眼前的她几乎面目全非,嘴巴向外凸起,颧骨也没有了,脸上的肉似乎一律向下低垂,如同六七十岁的老人。庄凤眼睛湿润了,但她又克制着自己,命令眼泪就此憋回去,不能让兰看到。

    房间很逼仄狭小,很憋闷,幸亏只有她一个病人住在这里。外面太阳仍是火毒火毒的,楼道里吹过来一阵风,也同时传过来一声惨叫,接连着就是一阵哭喊声。隔壁病房有个病人死了。

    兰很敏感这些声音,她再一次闭上眼睛低声说:“死是一种自然现象,我都不怕死,我想现在就死,安乐死更好!”话音刚落,兰就再一次咧着嘴巴,咬着牙,摇摇头,发出“呜呜嗯嗯”痛苦声音。

    “疼了忍不住时,你想喊叫就喊出来,别憋着!”庄凤握紧她的手。

    这时兰的侄女又进来了,兰赶紧忍住不喊叫了,她怕侄女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她不想让侄女伤心 。于是每次剧烈疼痛来临时她就咬紧牙忍着不出声。

    庄风在宛中县医院待了整整一天,她亲眼看着兰一天不吃不喝,不断呕吐黑黢黢的脏东西,很心疼很担忧,她不知道兰这次是否能真的挺过去。后来还是恋恋不舍离开了医院。

    生命无常,世事难料。

    (续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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